童年密码

绿色八一

童年密码
         文/绿色八一
      在我记忆中，童年成长的小山村很美，漫漫坡地上民居错落，炊烟袅袅，林木葱茏，绿野清香。那个年代的生活条件比不上现在，可那时的欢快无忧要比现在强得多。放学回家的玩伴，个个手把着大葱蘸酱卷煎饼，满街筒子跑来窜去，气喘嘘嘘。爹娘在自家门前连喊带嗔，也难唤回跑疯颠野的孩子，家家从不为此真的烦恼动气，反而给家家户户带来许多趣话。“调皮小子是好汉”，是我从长辈们口里听到最多的安慰话。回想难以忘怀的童年生活，家乡的姜、葱、蒜、花椒“三辣一麻”，已成为不变的口味，像是明显的胎记永恒定格在躯体之上。
         村外那座古老的石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承载着太多的历史记忆。石桥下河水清清，潺潺流淌，河水两岸灌木丛生，杨柳摇曳，岸上山野蜿蜒起伏，花香四溢，小麦、玉米、谷子成为春夏秋的畅想曲，倘徉其间，舒心惬意。记得同桌的二妮身姿窈窕，梳着羊角辫，纤纤小手牵着黄牛，边放牛，边放歌。黄牛静静的啃着草，她便仰卧在草地上，抱头眯眼遥望蓝天，不知思绪飞向何方。听得黄牛“哞哞”叫声，二妮一骨碌起身，牵着黄牛来到河边，在岸边与黄牛同歇同饮。二妮与黄牛早已心有灵犀，成为知己，二妮放歌黄牛凝神静听，黄牛“哞哞”叫声牵动着二妮的神经，好一幅乡间山野牛女知趣图景。
       记得当年放学回家，常有一项重要活计在等着我。我排行为四，总要帮着娘干些“家务”活，扔下书包，搓好玉米，挎上篮子，领着弟妹，去一盘石碾旁排队，赶着天黑前推石碾。石碾的沉重与我的年龄不甚相符，几遭推下来，汗流浃背，头晕眼花，见爹回来，时常跳槽逃过，跑去和同学玩。玩伴们跑到河边，一个个脱得精光，赤条条跳下，在河里嬉戏打水仗。在河里扑腾够了，上岸去割青草，汗淋淋背回家，再去喂猪挑水，帮着洗衣做饭。反正家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忙不完的事，天天都不同，天天又一样。到了晚上，在油灯下读书，童年那些梦想，既天真无邪，又模模糊糊，已经不甚清晰。清晰记忆的是姐弟情深，姐姐在喂弟弟时，总是嘴对汤匙吹上一口，怕是喂食烫着弟弟。家中孩子都是以大带小，纯纯情谊，血浓于水，虽然有时也会贪玩，有时也会红脸争吵，但骨肉情心贴心，打断骨头连着筋，无论怎样也不会真的翻脸。
       在乡间红白喜事中，经常环绕着或喜或悲的阵阵唢呐声，这是令我震撼的黄钟大吕，以致经常出现于童年的梦境。老街牌坊下爆米花的声响，像是威赫炮铳，常躲在街角墙后，捂着耳朵，直到听过爆响，才凑前去看热闹。各家场院的麦秸垛，也是孩童们的乐园，捉迷藏，翻宝宝，扳骨碌，不知增添了多少乡间乐趣。还有孩子们那些简陋而稀有的玩意，拉弹弓，跳皮筋、滚铁环、堆雪人、打雪仗、套野兔、猜迷语、唱民谣，特别是与“发小”们串村看电影，往返奔波十几里，风雪无阻夜半回，热望不减，激情难耐，实在是乡里顶级娱乐，虽显俗土，却铭记在心，永远难忘。还有记忆中的一幅幅图景，或是蓝天白云，或是晚霞夕照，放羊的爷孙俩，扬着短鞭，长吆短喝，羊群匆匆颠跑，爷孙俩随群跟行，在山间沙石道上，扬起浅浅沙尘，洒下团团黑豆粒般的羊粪。身背柴草往家赶的孩子，虽是灰头土脸，满身汗碱，穿着漏腚的补丁裤，光着脚丫，黑不溜秋，却是一付神采奕奕的样子。这让今天的孩子很难想象，如若有那时的影像记录，他们一定会疑惑：那个年代的孩子怎么那么傻，玩那些，干那个，怎么不会游戏、不去上网？
       母亲年轻时，风姿绰约，嗔笑甚美。家中六个孩子，家务很是繁重，母亲无忧无愁，坦然淡定。“半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在当年曾是多少辈人执着的渴求热望，时下人们很难想象其中快乐生活的奥妙。母亲时常和邻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围坐在门前树下，一针一钱，纳鞋绣花，有时还同她们一道溪边浣衣，走到哪都是欢声笑语，母亲哼唱《沂蒙小调》传遍村庄，这是俺村一块声名远播的招牌。父亲生命旺盛，坚韧顽强，饱经风雨，历尽沧桑，常常推起沉重的独轮车，赶脚串集。虽是每每回家都很疲惫，但父亲总能给全家带些好吃的，这渐渐成为全家的美好期盼，也是全家平日里最好最美的品尝。每逢此时，年迈的爷爷、奶奶都要讲一些自己当年的童话故事，给我们带来那些古时的欢乐与畅想。分享童年乐趣，成为家传习俗。
       如今，刻骨的乡思，浓浓的乡情，依然常常把我牵回故里。闻听乡音，颇觉悦耳，童年趣事，脑海映现，点点滴滴，逝而无返，想见童伴，已属奢望。山野乡间，地熟人生，村落寂静，不再喧闹。一个个独守的空巢老人，坐着马扎，晒着太阳，拉着家常，盼着团圆。老人们似乎还在等着什么，坐等着日出日落？坐等着岁月变迁？坐等着返老还童？坐等着梦境重现？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木，每一间老屋，每一寸土地，或是每一个玩伴，每一句乡音，每一首歌谣，都会成为老人记忆中的焦点与忧伤，宛如那微弱跳动如豆的油灯，曾经照亮一个个躁动的心房。
        倏然间梦中醒来，泪水洇湿了枕头。睁开朦胧睡眼，起身推窗，雾霾濛濛，与梦境不祥的感觉一样。城市住的太久，游走于高楼大厦，霓红灯闪烁不停，河水浑浊，空气刺鼻，道路拥堵，人头攒动，人际之间，心难交往，实在令人不舒坦，不习惯。母亲的那盏油灯已不再点亮，遥望北斗，难以分辨，风花雪月，迷茫失意，好像失去了方向感。在思想深处，好想回到儿时的灿烂时光，蓝天白云，青山绿水，青春焕发，重燃童年的欢乐与梦想，然而这已断无可能。
       近日传来好消息，童年的山乡，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李桃果瓜满山遍野，生态旅游日趋兴旺。伴随着生态文明建设，童年梦想可期，中国梦，有农民梦，也是我的梦，阳光播撒希望，童年密码开始解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