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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28 21:42:3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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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二、三事
                                孙良鑫     
说起给自己画像,我还真的不算是太外行。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那会儿,大队和公社经常搞个宣传、办个展览啥的。我作为骨干少不了经常画个插图或者给英模人物来个素描肖像。
  一天晚上,我突发奇想,也坐在镜子前,给自己来了个认真地素描。如今,它早已伴随着几次搬家,已是踪影难寻了。现在,我的眼睛也早已失明,无法再看到自己的面容。可是,我对那张画像还是记忆犹新的。我的头发乌黑油亮,双眼并不大。鼻子,嘴和双耳是极其普通的。就是那对称的五官,饱满的轮廓,特别是那两道浓浓的眉毛,给我的印象最深。以至我洗脸时摸到它,也常有一种美妙的感觉。在我的记忆中,有很多人议论过我的长相:“你天庭饱满,地阔方圆,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值得信赖。”特别是理发师说的:“你的五官和头型是少有的周正,理什么发型都好看。”等等。我都作为笑谈了事。我是唯物主义者,如果把容貌和人的命运挂钩,对我是缺乏说服力的;如果说相貌与性格有关,我是认同的。
如今,我那张纸上的画像是找不到了,可我每天仿佛都在给自己画着直到自己的生命终止才能完成的画像。
简言之,故事还是从我喊他二叔的老支书一家人对我的看发说起吧!
那是1973年,在我们村南山坡上,正在新建一座大型发电厂,一条正在施工的公路路基,把村南第一和第四生产队的一大片南高北低的土地拦腰截断。户口在第一小队的大队委员吴发强,来到现场。他怀着私心,指定了那块冲着界限以南两米四队的粮田,要施工队把一根六百毫米粗的生铁管道,横埋在路基下。准备对接水渠,旱时灌溉庄家使用。问题是:这样不但浇不了四队的地,连公路两旁四队的地角也无法耕种。四队里,社员们怨声载道,队长无可奈何。正巧,这是个星期天,我回队里参加劳动。知道此事之后,问队长打算咋办?他无奈地说:“咱四队又没有人在大队当官,哪有办法呀?他吴发强是一队的,光给一队捞好处。”我愤怒了:“岂有此理!咱四队没有在大队当官儿的,难道就该吃亏吗?他是一队的,就该向着一队,来欺负别人吗?你不敢惹他,我不怕!你派两个劳力,我领着,去把它挖出来!”我和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刨开压路机刚压平的灰土,没用半个钟头,就挖得看到了管子。我对他们说:“停!到柿子树底下歇着去!”男青年不解地问:“哥哥,咱才干了这么一小会儿就歇着,管子又没挖出来,队长给咱工分吗?”我说:“等会儿,有人替咱干!队长不是说了么?不管用啥办法,只要能把它挖出来,他就每人给咱记十分工。队长不给你,用我的工分给你补上!”我让他吃了个定心丸。不一会儿,工地和厂里的两位施工员小崔和大宋,骑着自行车过来了。大宋着急地指着刚挖开的路基问:“老师,你知道这是咋回事吗?”我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可你们的权力太小,快回去叫权力最大的人,到我们公社去找!”我摆摆手,示意他们快回去,便又坐在了大树底下。
果真,时间不多,就从路基两端走来了许多人。那个吴发强阴阳怪气地对我说:“光看你的眼眉,就知道你是个不服管的人!倚我看,咱大队盛不开你,你应该到北京去当官。”我蔑视地说:“你为人不正直,做事不公道,当官无原则。我不和你说话,往后退!”他碰了个钉子,站在一边,等着看我的“好”下场。派出所的指导员摆出了审问罪犯的架势,耍着官腔问:“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我挺着胸膛,毫不畏惧地答道:“我!孙良鑫,水源地联中的教师!贫农出身、拥护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你还想问什么?”指导员严肃地说:“你这是破坏公路设施!你知道吗?”我坚定地回答:“不对!这是工地,不是公路!它在竣工以前,可以做任何必要的改动!”他被噎住了。我向站在后边的大队支书一本正经地招招手,说:“二叔!请你过来,咱爷俩处理这件事。”见支书走过来,我平静地说:“二叔!人民公社的组织原则是什么?”我见他张了张嘴,答不上来。心想,不能让支书尴尬,我还要靠他解决问题呢。便抢着开了口:“这当然难不住你了!人民公社的组织原则不就是‘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吗?‘队为基础’呀!你来看!”我一手拉着他,一手指着埋管子的地角,问:“你看!它能浇四队这块地吗?这样办合理吗?”支书恍然大悟,忙招手让大家过来看,嘴里还说:“怪不得人家不让呢!这还像话吗?”大家围拢了过去,七嘴八舌。我见大事已定,又坐回到柿子树底下。还没到中午呢,施工队就在吊车的配合下,把过道管挪到了合适的地方。
    当天晚上,我来到了支书家。要和他详细谈谈白天的事。顺便听听上面是怎样处理的。我一进门,他全家像迎接稀客那样热情。支书笑着说:“说曹操,曹操到。我告诉你吧!公社的袁书记和派出所的刘指导员,在咱大队里专门开了一个会。强调了搞好工农关系的重要性,特别指出了要尊重和维护生产小队的基本权力。又对吴发强的行为作出了严厉地批评。他也认了错。起初,我还真地怕你捅出大娄子!你的胆子也真大!一般人是不敢去挖的。”我习惯地抿了抿浓密的眉毛,满意地笑着说:“今天,我要是不知道这件事,也许就真的这样错到底了!”这时支书的大儿子催促说:“哥哥:你快把上个星期天在张店发生的事,再说一遍吧!”我不好意思地说:“有啥好说的?都是些平常的事。”支书却来了兴致:“你就说说嘛!一定挺有意思。俺一家人都等着听呢。”我推辞不过,只好讲了起来:
“那天,我去张店办完了自己的事。在饭店里买了两盘水饺。正剥着大蒜,还没吃呢。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用一只好像是从未洗过的手,端着一个搪瓷缸子,很胆怯的低声央求到:‘叔叔!我饿!给俺几个吧!’我看她头发像赶了毡,脸像个花猫,衣服也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我把一个凳子往她面前一登,说:‘来,坐下,慢慢吃。’‘我脏,你给俺放上几个吧!’我端起一盘,用筷子夹着就往她的搪瓷缸子里倒。她瞪大了双眼,张着嘴巴望着我。我倒完了,她还呆呆地看着我。我说:‘你吃吧!’她说了声:‘叔叔真好!’便弯腰鞠躬,接着,捧起缸子就往外跑。在饭店门口,一位头发蓬乱的老大娘,右手扶着门框,左手拿一根竹竿,胳膊肘挎一只破篮子。她的脸和衣服同小女孩儿一样,让人看了难受。她闭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巴,脸朝着前上方。小姑娘兴奋地跑到她的跟前,催促道:‘奶奶!快吃!是饺子!’‘好孩子!你先吃吧!’‘奶奶!满满一缸子呢!那位叔叔给的!’那位盲人老大娘一边用手在前面毫无方向的乱摸索,一边吩咐道:‘你要再谢谢那位好人!’我说:‘大娘!不用谢,你们进来坐下,慢慢地吃。我再给你一盘。’说着又把另一盘倒进了大娘的大空碗。又回头跟服务员商量:‘同志:你能端盆水,让她们洗洗吗?最好掺点热的,再拿块肥皂。’我见对方有点为难的样子,忙说:‘你别怕,要多少钱,我来出!’她点点头,又摇了摇,转身跑到后面去了。服务员是不是去端水,我心里也没底,便劝她们娘俩先吃。大娘那缺了牙的嘴,塞得满满的,恨不得一口吃下那一大碗饺子。小女孩儿狼吞虎咽,喉咙里发出‘嗝!嗝!’的响声。她用一个小拳头,捶打着瘦弱的前胸,另一只手还不忘去抓饺子。洗脸水端来了,放在门外的路边。我说:‘大娘!你是长辈,又不方便。你应该先洗。’她把竹竿和破篮子放在墙边,捧起温热的水,捂在脸上,哽咽着,抽搐着,泪水伴着污水往下流。盆里的水脏了,脸还没洗净。倒掉再换。轮到小女孩儿洗脸了。我蹲下,洗着她的小手,问:‘你想上学吗?’她说:‘想!上不起。’我又嘱咐道:‘你们吃了饭,赶快回家。去找大队,找公社,找学校。他们会让你上学的。记住,往后好好照顾你奶奶。’小女孩儿使劲点点头,昂起幼嫩的小脸儿、 瞪大了亮亮的大眼睛望着我说:‘那我放了学就帮奶奶做饭、干活儿,让奶奶给我讲故事。’
几盆水后,她们精神了。我找到那位端水的服务员问洗脸水的价钱。她看着一边一位经理模样的中年妇女。那位经理说:‘还要什么水钱呢?要是都像你就好了!’我谢过了她们,又把十二块钱和三斤粮票,一把塞给了大娘,回头向车站赶去。我原以为还有些零钱呢,到了车站要买东西吃了,才发现,已是分文全无。午饭没吃还问题不大,没钱坐车我可就苦了——,40多里路呀!”
    说到这里,我停下,喝了口水。支书的姑娘忙问:“那,后来呢?”我继续说:“后来,我还没走出张店城呢,就遇到你哥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赶来了。我们俩一路顶着大风,轮流登着自行车,用了两个来小时才到家。”支书笑着说:“行!好样的,没给咱村的人丢脸。看你是一身的正气。你的眉眼间就透着一种不信邪的犟劲儿。你遇到不合理的事,敢于抗争。遇到弱小就伸手相助。你是敢爱敢恨、敢说敢做的人啊!”支书的大儿子也说:“是啊!你就是个不欺软弱,不畏强暴的人!”
    现在老支书已不在人世。我的一只眼睛也因萎缩而睁不开了,由于牙齿的原因,两腮摸上去好像有些不太对称。两眼失明的我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帅气。不过我那两道浓密的眼眉仍然和我的性格一样的刚毅,一样的挺拔和正直。如果支书还在世,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不知又有何感想?当我每次义务按摩,用自己的双手为高强度劳作的建筑民工解除了全身的疲劳;为远离城区的老农民抚平了缠身的病痛;为敬老院的孤寡老人减轻了身体的不适以后而说声:“真舒服,谢谢!”,随后捧来一杯热水,或者用毛巾给我擦汗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感到有一种美滋滋的感觉。我认为,受到这些最普通的劳动者的尊重才是最有价值和最光荣的。我还多次在志愿服务中心地协助下组织盲人朋友搞些有意义的活动。还曾经几次向两任市长、提交工作建议被采纳,并且发挥了较好的社会较益。我认为做一个心灵端正和对社会有用的人,比相貌的端正更有魅力!更有价值!这就是我还没有完成的、无形的人生画像。我的人生道路是曲折的,坎坷的。但又是充实的,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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