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诗歌十五首原文及原创翻译（二）

归去来兮

蒲松龄诗歌十五首原文及原创翻译（二）
张店 侯念忠
廷尉门
夕阳斜，鼓乱挝；廷尉门，报晚衙。清若何？无纤瑕。雀有角，鼠有牙。公庭下，鬼含沙。堂上怒，血如麻。谁理直？相公家。
【翻译】
夕阳快要落山了，衙门里鼓声乱敲；主管断狱行刑的地方官，傍晚坐衙听证。他“清正廉明，好像美玉一般没有一丝杂质”。老百姓如同麻雀老鼠，他们如何与豪强争讼。公庭之下，有用心险恶，暗中伤人的豪绅恶人。堂上的官员收了他们的好处，不问青红皂白胡乱生气，百姓小民的鲜血就会如乱麻般流淌。谁家的道理是正确的？当然是豪门贵族之人的家里。
这首三言古诗，揭露地方官断狱，袒护豪绅，颠倒曲直，助纣为虐，残害小民的罪恶本质。诗中对含沙射人的鬼蜮，对不问青红皂白、滥施刑罚的廷尉给予了辛辣的讽刺和揭露。
大人行
金貂学士来帝傍，鸣钲喤聒高盖张，旌旆摩戛鸣刀枪，凤鬃雾辔云锦行。人声马声腾寒仓，河道填咽塞康庄；黄河壅蔽波不扬，止处汹汹如沸汤！尘霾暗天白日黄，庐儿狰狞噪官堂。前驱跋扈尤猖撅：圉卒毒掠肢残伤，驿吏鞭背掣马缰；疾呼大令斩铃索，唾面诟骂等获臧。部牒乘传有定额，目努索奢十倍强。十倍半折金钱入，橐中万蹄千帆樯。大令抽息仰颜色，剜肉慴息买容光。农人榜人废生业，下下骇窜真仓皇！可怜大令虽强项，库储搜竭民亦殃。役夫驱舁花石纲，马驰仍载千金装。兵燹既过初清凉，驿丞五月披羔羊。见我苦诉泪满匡：“今日马去犹腾骧，归时力尽道路僵；存者瘠跛仍痍疮，又须移挪补死亡。路侧马骨如山冈，驿廨马革齐栋梁！河路连饥无刍粮，栈豆尚复待输将。全仗令尹点金方，幸不降革辱其常。”游人闻此心侧怆，井绠何短汲何长！既责清介望循良，卖男贴女安足偿？
【翻译】
钦差大臣来自皇帝的身边，他到来的时候，鸣锣之声嘈杂喧嚷，他车骑上的车盖高高张开。仪仗队的旗子相互重叠，发出的摩擦之声好像刀枪碰触。风吹动着马的鬃毛，马喘出的粗气像雾一样笼着马辔，装饰华丽的马队迤逦前行。人和马的声音直冲寒天的上空，车马行人拥挤，似乎要把河道和四通八达平坦广阔的道路都堵塞了；黄河被舟船掩盖蔽塞，泛不起水波，人马舟车停止的时候，喧喧嚷嚷，如同沸水！大风刮来的尘土使天空变暗、白日变黄，侍从奴仆一个个面目狰狞，在官堂上聒噪不已。在前面开道引路的人（即“前驱者”）飞扬跋扈，特别猖獗：养马的差役被（前驱者）毒打得肢体伤残，驿站的小吏被（前驱者）拿着马鞭抽打肩背；（前驱者不待通报就）斩断铃索，大声呼出县令，把唾液吐到县令的脸上，像辱骂奴婢那样诟骂县令。部里公文规定，驿站车马的使用是有数额规定的，（前驱者却）瞪大眼睛，过分索取十倍还要多。他们把索取的十倍于部牒规定数目的车船马夫中的一半折合成金钱，进入钦差私囊。钦差囊中之钱抵得上两千五百匹马和一千只船。县令喘息着，仰视钦差，看他是否满足，像剜了自己的肉一样恐惧得不敢呼吸，用财物买取钦差的欢喜。农民和船夫废弃了自己赖以谋生的职业，钦差大臣所到的县里，上上下下害怕得到处乱跑，仓促慌张。可怜县令虽然像东汉的洛阳令董宣（“强项令”董宣的事迹，见《后汉书·酷吏列传》）那样刚正不阿，可库存的银两也已经被钦差搜刮殆尽，百姓也跟着遭殃。钦差大臣的役夫驱赶抬花石的人员进献花石，还要驱使人马驮载千两黄金。因战乱所遭受的焚烧破坏已经过去，人们刚刚得以轻松缓和，主管驿站的官员五月份却身披羊裘（意思是穷苦而廉洁）。见了我眼泪盈满眼眶，向我苦诉：“今天为钦差大臣驮财物的马离开了，飞越奔腾在归去的路上，归去的时候，马力耗尽，僵死在路上；苟活的马也大多体瘦腿瘸，仍受尽痛苦，这样，又需要移动别的驿站的马匹来补充这个驿站死去的马匹。道路一侧死马之骨堆积如山，驿站办公房舍里的马皮堆积得和房梁一样高！沿河的驿路连年饥荒，没有喂马的粮草，马棚中喂马的豆料尚且等待马儿来运输。全仗着县令在经济上善于筹措应付，我幸好没有被革职，可受辱乃是平常之事。”游人听了这些，心里不免凄恻悲怆，井绳这么短，汲取的水却是那么长！既想清高耿直又想政绩突出，就是卖掉自己的儿女又怎能补偿这一切呀？
这首七言歌行所说的“大人”，是指一位过境的钦差大臣；诗中写钦差大臣及其爪牙逞威肆虐，大闹公堂，敲诈勒索，以至人民废弃生业，上下骇鼠。蒲松龄的诗揭露了钦差大臣对地方官民的骚扰和搜刮，就是这样多方面地反映了社会现实。
齐民叹
圣明省春耕，水衙供珍膳。当路何所营？耗金百十万。金非雨自天，两税增民羡。羡金问几何？略抵税之半。愿竭我膏脂，共资尔巧宦。谷尽难取盈，涕泣零如霰。
【翻译】
皇帝视察（山东）农民春季耕种，河防大臣负责供给他珍贵的膳食。掌握政权的地方官僚都（为百姓）谋求经营了什么？却花费了百十万的金银！这些金银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百姓的夏税、秋税加上“民羡”（夏秋两税之外搜刮的民脂民膏）所得。问一问他们搜刮的这些“民羡”有多少呢？大致相当于夏秋两税的一半。官吏们希望竭尽百姓用血汗换来的果实，来供给那些巧于钻营的官员所用。百姓辛苦得来粮食全都上缴了，却仍然难以达到征税所规定的份额，只好哭泣相对，眼泪如同雨霰一般纷纷落下。
这首五言古诗，写天子巡视山东，地方官借机增加羡税，在正常剥削之外，更加重农民负担。作者之叹，非止为己，而为齐民，表现了他对地方官的憎恨和对家乡人民命运的关怀。
灾民谣
雨不落，秋无禾；无禾犹可，征输奈何？吏到门，怒且呵。宁鬻子，免风波。纵不雨，死无他，勿诉公堂长官诃！
【翻译】
天不下雨，庄稼没有收成；没有收成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征税又拿什么上缴呢？征税的悍吏来到家门，生气地辱骂我们。我们宁可卖掉孩子，也要避免不缴征税带来的祸端。天如果不下雨，我们除了死，没有别的祸端，可千万不要因为缴纳不了征税到官衙哭诉艰难，请求免税，那样，不但会受到长官斥责，还会生出除死之外的其他祸端。
这首杂言古诗，以灾民的口吻倾诉了禾稼无收，征税不免，宁肯卖子完税，不肯向公堂乞求豁免的悲惨情景。这是对农民苦难的真实反映，也是对封建统治者的强烈谴责。
呈树百
才人吏治压江城，深夜穷愁华发生。九辩临江怀屈父，一尊击筑弔荆卿。雪崖电激蛟龙走，泽国沙寒鸿雁鸣。我有涪洼刀百炼，欲从河海斩长鲸。
【翻译】
有才能的人（指孙蕙）的政绩为沿江诸城第一，他经常辛勤操劳到深夜，头发都白了。（首联歌颂孙蕙政绩，赞扬他为政勤劳）在江边吟唱《九辩》（屈原弟子宋玉作），怀念屈原；饮一樽酒，击一下筑，吊慰荆轲。（颔联上句以屈原比孙蕙，说自己要像宋玉追随屈原那样追随孙蕙，下句以荆轲自比，说自己要像荆轲追随太子丹那样追随孙蕙）雪崖上，阴阳之气逼近，激而生电，发出光声，使得蛟龙远游；沼泽遍布的地方，沙洲寒冷，鸿雁哀鸣。（颈联上句写自己激于壮志而离家远游，下句写自己身至宝应而壮志未酬）我有历经百炼的涪洼刀（淬用之水不纯，自谦才能低劣），愿意跟着（孙蕙）去河海里面斩杀巨鲸（吞噬无足的恶人）。（尾联意思是自己虽然才能低下，但愿意追随孙蕙，斩杀一切吞噬无足的恶人）
这首诗赞扬了孙蕙的政绩，反映了其从政的辛劳，表达了蒲松龄愿意跟从孙蕙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