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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村都有一些公共场所。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用途。西屋就是这样一个所在,是我们村信息活动中心、
不管男女老少,茶余饭后,都喜欢聚在西屋的屋山头上或者院子里,谈天说地,大到国际形势、国家大事,小到家长里短,奇闻异事。讲故事、说笑话,无所顾忌,好不热闹。西屋其实是几间北屋,叫它西屋是因为这个屋子在村子中的整体位置比较靠西边。
西屋在村子中直通南北的路东边,西屋是个供销社,村子里人们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是从这里买。这里也是小孩子们玩耍的好处去,房前的空地很宽阔,踢毽子的,玩老鹰抓小鸡的,捉迷藏的,热闹非凡。直到妈妈站在高高的门楼前喊上两嗓子,才各自散去。有月亮的夜晚,直到很晚还有小孩子在街上疯闹。路西面是大队办公室,办公室里有扩音喇叭,还有一台留声机还是什么玩意儿,都是那时我们倍感神秘的东西。再往西的几间屋,有一间是保健站,那是小孩子一到门口就吓得打哆嗦的地方,因为都害怕打针。保健站的西边两间空的房子,是宣传队的排练室。那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看村里的姑娘在那里排节目,那时流行表演唱,就是一边表演动作,一边唱。都是歌颂社会主义的、人民公社的。姑娘们表演累了,就座到墙根下的板凳上,开始缝鞋垫子,做布鞋等针线活。我们就在院子里玩耍,二胡一响起,排练开始了,我们又赶紧跑到门口,窗口围在那里看节目。
每天下午吃完饭,不到西屋走一趟就会觉得这一天少点啥似的。只要到西屋转一圈,这一天村子里发生的各种大事小情就全知道了。货真价实的信息中心。买了个新头巾,穿双花尼龙袜子,或者夏天的时候,穿双白色的塑料凉鞋,那更是无论如何也要去西屋炫耀一下的的。转一圈回来,半个村子的女孩都看到我的新凉鞋了。心里那个美呀,,连做梦都在笑。 还有一次,爸爸给我和大妹一人买了一套衣服,黄色波点的短裤衩,白底紫色小花的汗衫,非常漂亮。那阵我特崇拜祥玉老师,感觉他背着手低着头,迈着方步走路的姿势特酷,于是那天我穿上这身新衣服,学着祥玉老师的样子,从西屋后那条路一直走到四队牛屋前边的水坑边,也没看见一个人影子,炫耀失败,大太阳的,晒死了,赶紧甩开两手一路小跑回家了。
计划经济的年代,物质匮乏,哪像现在到处都是超市。诺大一个村子,一千多口人,就只这一个代销点。所以西屋里人多,不只是为了谈天说地,更多时候是抢购物品。有一阵,家家都提个瓶子去打煤油,听说煤油紧缺,得赶紧抢啊,要不晚上没油点灯怎么办。那人啊一层又一层,一手高高的举着油瓶,一手举着钱,谁都想抢先打上油。还有最常抢的是肥皂,火柴。酱油有时也紧缺,这个倒不要紧,打不上可以不吃。那时酱油的颜色很淡的,倒在盘子里还能看见盘子底部的花纹。听大人们说,酱油批进货来,为了多卖钱,要掺许多水。还有要抢购的不是紧缺,是稀罕,比如,鲜刀鱼,马高鱼(大人都这样叫,现在我猜那应该是咸鲅鱼吧)。很长时间才进一回货,大家平时吃不到,一来货自然要抢。冬天的大葱也是抢手的货。所有的货都是代销员推着独轮车从五山前翻山越岭推来的,代销员提一趟货是很辛苦的。
我们小孩子上学用的铅笔,本子都是从这里买的。一支红蓝铅笔5分钱,我特别想拥有一支,跟在妈妈屁股后面唧咕了好几天,妈妈才给我 5分钱,一口气跑到西屋,拿到红蓝铅笔。心里那个高兴啊,赶上现在买一部苹果手机的心情。其实本子是很少买的,大都是买白纸,自己裁成32开,用纸捻子订起来。用的时候,从买的印刷本子上撕下一张带横格的纸垫在下面,在隐隐约约的横线上写字,才不至于写偏了。用完正面再用反面做数学演草。蜡笔也是我特别喜欢的,一盒蜡笔五角,我从没记得买过。新书发下来时,大家都喜欢把书中的插图涂成自己喜欢的颜色,绿的叶子,蓝色的天空,红色的旗子,黄色的五星。只要肯动脑子,办法总会有的。我可以从我的印刷本子上撕下几张纸换用同学们的蜡笔,或者用一截铅笔头也能换到一小块蜡笔头。很快我的书内插图也会变得五颜六色,漂亮极了。心情也愉快极了。
在这个不通公路不通电的村子里,第一次见到吉普车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警用三轮摩托车也是在这里。西屋这个曾经很热闹,给我的童年带来无限乐趣的地方,繁华落尽是否还安好如初。
2016年7月1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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