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好时节 贾亚军 小雪到了,冬天才算真的来了。《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虹藏不见,天气上升,地气下降,闭塞而成冬。” 我喜欢冬天。南宋的慧开和尚说:“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诗原是谈禅的,我却读出了许多烟火气。春播夏长,秋收冬藏,时间就这样在大地上慢慢行走。到了冬天,万物停止生长,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也闲了下来,拾掇拾掇钩杈犁耙等各样家什;去河堤上拉几车子土,准备来年春上抹抹牛屋顶;把西山头上几个树疙瘩劈了,过年蒸干粮用得着。活计并不多,大家也都不着急,“离年还有些日子呢。” 几家的男人去秫秸攅[注]里逮兔子——下过雪后,野地里的兔子都钻到秫秸攒里避风雪——把一张破渔网围在秫秸攒上,然后用一根细木棍在里面狠搅动几下,兔子胆小,就会从里面窜出来,窜到网里,就罩住了。运气好的话,一天能逮十几只。晚上,各家都有兔子鲊炒咸菜吃了。爷爷一大早就去南湖逮鱼了。要砸开冰,要把抬网子小心下到水底去,要耐心地在那里守上两三天。把网抬起来,能有十几斤的收成。
冬天的声音。一大早就听见卖豆腐皮的来了:“豆腐皮,豆腐皮。”豆腐皮是稀罕物,家里来了客人才买两张,切点葱篾加香油一拌,是喝酒菜。“豆腐角,还有一个豆腐角谁要?”卖豆腐的跟我爸爸相熟,每天都会从我家门前走一遭,每天必得撂下一块豆腐。天冷的时候,我爸爸把他叫到屋里,烤烤火。他的豆腐很好吃,切成一片一片的,上屉蒸了,再用盐腌结实了,是佐粥的妙品。 冬天的颜色。没有雪的时候,远处的山,近处的树,各家的水泥瓦的屋顶,都是铅灰色的,人们在苍黄的天底下慵懒地晒着太阳。下了雪,人家屋顶上、墙头上、苇子地、打谷场全落满了雪,天地全白了,只有树上的棒子垛还是黄色的!清早起来,推开门,看见那些耀目的黄色,心里也就有了着落:有红薯糊肚喝了! 到了冬天,家家上顿下顿红薯糊肚。红薯糊肚里下棒子面,香!甜!黏糊!菜是一碗腌芥菜,盐疙瘩还没化开,赶上哪天用猪油炒炒,不敢馏干粮,太费!
孩子们最盼望的是放寒假。放了寒假,大街上开始热闹起来,打耳(?),赶牛蛋,可以一直赶到马家桥。打票夹(又有卡片、纸卡、宝等名字),为了扇风,把新做的的棉袄袖子撕开也在所不惜。抽八号,那时候有个铁八号了不得!大坑底点起一堆火,晚上扔刷帚疙瘩…… 过了小雪是大雪,然后是冬至,冬至要吃饺子,然后是小寒大寒,“小寒大寒,杀猪过年。”大寒一过,年也就快到了。
[注]秋收后,老乡胡乱把秫秸堆放在一起,攒成一座小山的样子,谓之“秫秸攒”。
作者:(高新区)贾亚军 电话:138643679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