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 紧急令,扛菜刀,您那边里紧俺挑。 挑谁?挑麻幺。 麻幺没胡子,打你二百老头子! ——童谣
一个月前,我再做了父亲。于是,每天下班回来,我又多了一项任务:抱孩子。孩子欺生,本来他妈妈抱着好好的,我一接过来就哇哇大哭。我说:“这抱孩子就是你们老娘们的活,你看,他不愿意了吧。”老婆说:“你得跟他说说话,要不就唱支歌,就唱首你小时候唱过的童谣吧。”我想了想,就唱起来:“紧急令,扛菜刀,您那边里紧俺挑。挑谁?挑麻幺。麻幺没胡子,打你二百老头子!”老婆不乐意:“你就唱个正儿八经的,你唱的都是啥啊,还‘打你二百老头子’,多难听啊!”我说:“我就会这一首啊,我们小时候就唱这一首。” 这是真的。 夏天的晚上,合村的男孩子都聚到村东头的庙场上,玩“打你二百老头子”的游戏。家前的一队,家后的一队,各自互相手挽着手,距离十几米站定。然后,扯着嗓子唱“紧急令,扛菜刀”。唱完,一队派出一个将向对方队伍冲过去。如果冲散对方,对方就得有一个人作为俘虏被押回来;冲不过去,那自己就得作为俘虏留在对方一边。三转力气小,每一次都会被留住。那边的人欺负他,让他钻裤裆。我们看不过,过去把他抢过来。他们不让,就打起来。打完了,第二天接着玩。 三转因为交不起九块钱的书本费,被老师赶了回来。我们几个商量,每个人从自己家里偷十个鸡蛋,五个酒瓶子,然后走二里路去桑庄的代销点卖掉,终于凑齐了九块钱。当我们把一大把毛票交给我们的韩老师的时候,韩老师说:“明天叫三转来上学吧。”三转后来去了部队,98年抗洪时把自己的救生衣让给刚入伍的战友,英勇牺牲了。 说起童谣,要数我娘会的最多。她好像一直都在唱。麦子灌浆了,娘领着我在地里薅草。她薅,我捡。我累了,不愿意干了,她给我唱—— 筛糠,打糠,麦子下来喝面汤。 筛箩,打箩,麦子下来吃白馍。 筛瓦碴,打瓦碴,麦子下来吃巴巴。 唱完,娘说:“等轧了麦子给你炒炒面吃。”我说:“我要放白糖的。”娘说:“好,放白糖的。”
晚上要睡觉了,娘搂着我,一边用手慢慢拍打着我,一边轻轻唱着—— 山喳子,尾巴长, 娶了媳妇忘了娘。 摊白饼,卷砂糖,媳妇媳妇你先尝。 我到地里找咱娘,咱娘变成了屎壳郎。 唱完了,娘问摊了白饼谁先尝啊。我说娘先尝。娘就笑了。娘说娘不尝,都给俺家小狗(我)尝。 有时候,我故意拖赖着不想上学,就说:“娘我肚子疼。”娘就唱—— 肚子疼找老营。
老营带着个尖刀子,
单割你的屎包子。 然后从线筐子里摸出半块桔子糖塞到我嘴里,问:“还疼吗?”我嘿嘿一笑,说:“不疼了。” …… 我庆幸我生在一个有童谣的年代。那个时候日子苦哇,可是我们的精神却因了那一首首美丽的童谣变得如此富有!我十几岁离开家,在外面闯荡,吃了不少苦,忍受了很多委屈,我都能坦然面对。因为,我懂得只要心中有善,苦也是甜的;只要心中有善,难也是乐的。娘还说:“别对人家说你难过,说了人家也不可怜你,还瞧不起你!”我也一直记着。 我抱着儿子,学着当年娘的样子,轻轻哼唱着她教给我的童谣:“哦哦,睡觉觉,猫来了,咬耳朵。”一个月大的儿子未必能懂,老婆却是感觉很神奇,瞪大着眼睛深情地看着我一遍遍地唱。而我,早已泪眼模糊。
作者:贾亚军(高新区) 联系电话:13864367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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