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新城三石

于光杰

          古新城的文化，石牌坊、太湖石、古石刻自然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重点，我们姑且称之为“新城三石”吧。
       牌坊，又称牌楼，一种中国特有的门洞式建筑，《现代汉语词典》里的解释是“形状像牌楼的构筑物，旧时多用来表彰忠孝节义的人物”。牌坊的由来，建筑大师梁思成先生早作过推论：“牌坊为明清两代特有之装饰建筑盖自汉代之阙、六朝之标、唐、宋之乌头门，棂星门演变形成者也。”牌坊不仅建筑结构别具一格，且集雕刻、绘画、匾联文辞和书法等艺术于一身，融古人的社会生活理念、封建礼教、传统道德、民风民俗等于一炉，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审美价值和文化内涵。明清之际，新城县有功名者不胜枚举，特别是一些高门望族，除了将其家族的进士、官员、烈女、忠孝之人等翔实地载入诸多志书外，且意犹未尽地在古县城的街上建造了鳞次栉比的牌坊以光宗耀祖。其中，有的是以皇命圣恩敕建，有的是地方衙署兴建，有的是家族营建，其结构有木、砖、石三种。《新城县志》中有记载的牌坊就有七十二座，其他尚有十几处未见详细记载。权且说一说石牌坊吧。每一座石牌坊都是一件石雕工艺品。我国传统的石雕技法如圆雕、透雕、高浅浮雕、平浮雕、阴线刻等，在石牌坊的雕刻中都有广泛应用。在艺术处理上，它可以在夹杆石、柱子、额坊等处，雕刻各式各样的山水、花鸟、龙凤以及瑞兽等等，将中国传统的石刻艺术集于一身表现出来。如新城“四世宫保”坊，为王象乾、王之垣、王重光和王麟敕建，虽被誉为“华夏第一砖坊”，实为砖石结构。其基座四周、雌雄石狮以及前后匾额等，均为石雕。前文《谒四世宫保坊》已具详情，不再赘述。“忠勤报国”坊，为王重光建，结构为石质。忠勤公殉职后，明嘉靖皇帝赐祭葬，亲书“忠勤可悯”，降旨礼部尚书吴山题写“忠勤报国”以示嘉奖。王氏家族在忠勤祠前建有四柱三门冲天式“忠勤报国”坊，青石柱上方刻有“诸侯戴露朝天”的圆雕，青石柱上镌有联句：万里勤王忠侔日月昭青史，一身殉国气作山河壮紫宸。“三世宫保”坊，石坊，因新城耿氏家族耿庭柏为官清正，忠于职守，深得民望，病逝浙江巡抚任上，皇帝下旨褒其忠勤于政，特赐其祖孙三代奉政大夫太子少保兵部右侍郎，在新城大街建造此坊。当代著名画家、油画家、美术教育家吴冠中先生说：“一座牌坊就是一座中国古建筑的标本，代表着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的确如此。
        太湖石是高门大族的赏玩之物。新城忠勤祠内，有两太湖奇石，一曰“苍云”，一曰“振玉”。两奇石原居新城司马园，即新城东南城外明代兵部尚书王象乾的别墅之中。据考原存三太湖石，其一已佚。溯之而上，“苍云”、“振玉”原系元代礼部尚书、散曲家张养浩园中之物。据《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新城》载，张养浩一生爱奇石，搜罗天下十块奇石为“十友”，常置酒于石间独饮，呼石“十友”对饮。“振玉石”为“十友”之一，“苍云石”为“十友”之首。原在济南云庄别墅内。当时此石不叫“苍云”，叫作“玉云”石，为张养浩之最爱，他多以此石为诗，可见其珍贵。“苍云”石上平削之处，即刻有张养浩的一首散曲《江城子》：“何年仙斧断云根？玉无痕，翠生春。磅礴空庭，太华入平分。百窍暗通元气漏，无一窍，不氤氲。想当丘壑闷献真，泣波臣，走山君，一笑移来，造物不吾嗔。目击烟霞心已了，谁再梦，上星辰”。据园林专家考证，苍云石的规模之大，形状之奇，造型之美，实属全国罕见。既曰“玉云”，何谓“苍云”？石上刻有王象乾所书“苍云”二字，因以为名。吾揣测之，盖因张乃文官、王系武将，目之迥异，而视之异乎？抚之，石质细腻如玉。观之，宛如一朵玉翠仙云袅袅而立，却亦有苍劲峭拔之形也。“振玉石”原名“待凤石”，顶部平整，盖取自待凤来仪之意。因其上镌有“振玉”二字而得现名。新城城东马氏院中，有一明太湖石，其上盘绕百年紫藤。经考证，此系清浙江盐清道新城耿氏家族耿曰椿别墅故址。据耿氏后人讲，新城耿氏与博山孙氏世家联姻，太湖石原为孙家之物，明末清初由博山移至耿氏别墅。邹平县焦桥镇牛家村袁氏家中，亦有一太湖石。巨石玲珑奇秀，古朴浑厚。袁氏何人？余闻得清末民初，当地曾有民谣云“中原康百万，江南沈万三，山东袁紫兰”，窥得袁氏家族必为锦衣鼎食之望族。据民间传说，清代焦桥袁氏曾有恩于新城王家，王氏遂以太湖石赠与袁家以表谢忱，袁氏费银几十万两之巨耗时三冬之久，凭借坚冰与滚木运输，终将其移至袁家花园，即今牛家村之旧址。忠勤祠石刻园内，还有一太湖石，谓曰“百鹿石”，因其上线刻百头小鹿而得名。余遍观之，其石造型殊异，形体奇特，石上亦刻有诗文和佛像。据资料记载，“百鹿石”原为明代王象晋南园故物。
        石刻文化，更是古新城文化的精髓之一。《新城县志》有“忠勤祠石刻，琳琅满目，海内知名”的记载。大隋开皇石刻，距今1400余年。《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新城》载，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新城县北岭庄罗姓村民在高埠挖土时掘得石碑一块，其上刻有隶书文字：大隋开皇十四年，岁次甲寅十月壬戌朔廿三日甲申，青州长乐县高丘乡人、佛弟子西门兴，知身无常财非已有，遂舍家资，敬造祗桓精舍一塸。上为国王帝主、群僚百官、州县令长，又为师僧父母，亡过七世，现在居门眷属，法界众生，愿共弥勒初会，不堕三涂，善愿从心，咸同斯福。石刻之尾镌有“李靖书丹”。这对于研究县史、书法都是极为珍贵的历史实物资料。水月松风石屏，张养浩云庄别墅故物，明万历年间王象乾将其移至新城县城东门外之东园。因石上镌有“水月松风”而得名，落款“晋王羲之书”，四个大字为集字（书法术语，指将前代某一书家的字迹搜罗并集成的书法作品）。石屏两边镶条石，刻有张养浩行书“风竽鸣地籁，云锦发天机”联句。背面为浮雕，中有一巨犭贪  （tan），与曲阜孔府内宅门照壁上的巨兽并无二致。传说它是天界的一种神兽，嗜贪成性，因为过分贪婪，最终落海而死。古代官宦人家在门前堂后照壁上画有此兽，以警示自己戒除贪念，清正为官，切莫贪赃枉法。神兽四周高山流水、风行云飘、明月松涛，猕猴嬉戏、麋鹿惊走、雀鸟归巢。画面细腻逼真，惟妙惟肖，浑然天成。石屏寓意深刻，为国家一级石刻，堪称艺术珍品。“苍云”、“振玉”二石俱为国家二级石刻，其品“皱、瘦、透、秀”，具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和文物价值。传说张养浩辞官归隐后酷爱园林，喜与山猿、野鹤、山石为友，一生藏石无数。他收藏了十块名石，其中四块按其形状命名为“龙、凤、龟、麟”。聆听导游讲解，“水月松风”即“麟”，“苍云”即“龙”（业界有一说是龙石下落不明），“振玉”即“凤”，“龟”则在济南趵突泉公园。忠勤祠东边长廊内，镶嵌着忠勤公的“教子诗”石刻，这是新城王氏四世祖王重光唯一的手迹刻石。据《中国历史文化名镇——新城》记述，忠勤祠石刻，大部分为集历史上书法名家的字刻成。《王氏瑯琊公传》、《王隐德公传》、《少司徒王公神道碑》、《少司徒平蛮督木传》、《忠勤祠祀》、《见峰公神道碑》是集王羲之书法刻成的。《颍川王公传》、《少司徒泺川王公传》，是集东汉三国时期的钟繇书法刻成。祠内现有石刻、碑碣185块，故有“齐鲁小碑林”之称。
        石头就是石头，是自然简单的东西，而石牌坊、太湖石、古石刻则不然，它们被赋予了文化的内涵，因而就有了生命，有了灵魂，有了灵性，有了神韵，有了光华，造就了石的神奇，几百年来深受文人墨客的钟情与青睐，写下了数不尽的绝词妙章流传世间。徜徉在新城的三石之间，观赏隽彦先贤留给我们的宝贵文化遗产，慨叹逝者如斯的时光流水，感受历史的沧桑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