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而富有情趣的兴趣爱好,可颐养情志,令人身心愉悦,使生活丰富多彩。清初诗坛领袖王渔洋一生就有三大癖好,即山水癖、书癖和结社唱和癖。这三大癖好伴随着王渔洋,走过了千山万水,留下了华彩诗篇,最终成就了王渔洋“诗坛领袖”“文坛盟主”的精彩人生。 一、山水癖 王渔洋自云有山水癖,《居易录》云:“予自少癖好山水,尝忆古人身到处莫放过之言,故在扬州日,于金陵京口梁溪姑苏诸名胜皆于簿书朝会中不废登临,而公事亦无濡滞者。”他的运气也真好,中国的东西南北,各有名的区域大多去过。他生长在山东,幼时曾避兵长白,青年至扬州做官,一住五年,饱览江南的风景名胜。32岁离开扬州之后,几有四十年在京师做官,但其间奉命典四川乡试、祭告南海、西镇、江渎,“遍游秦晋洛蜀闽越江楚间,所至访其贤豪,考其风土,遇佳山水必登临,融怿荟萃,一发之于诗。”因为他的感情丰富,“凡登望必有诗”,以致诗作之富,几乎冠绝古今。有时候诗兴大发,竟然会涉险登临,如顺治十七年,他到金陵充江南乡试同考官,在渡江时,日已曛黑,且正新雨之后,江涛喷涌,他命随从持火炬登上采石矾,题数诗于壁,然后从容步归去,第二天其诗便传遍金陵城,和者甚众。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王渔洋的山水癖产生了巨大的名人效应。有些山水经他游历之后更增身价,如渔洋山本来无名,但经渔洋取以为号之后,为世人瞩目;济南大明湖畔的秋柳园,因王渔洋所做秋柳四章而闻名天下;西湖景区中的红桥,因当年王渔洋与诗友的二次游历与唱和,而名扬天下。而有的地方,竟因未经渔洋游历,成为憾事,如张宗柟云:“按山人宦辙所经类多题咏,吾浙岩壑奇秀,筇屐杳然,窃为山灵憾尔。读自撰年谱,知山人随方伯之任时才四岁,后不复至。”他竟因为渔洋未到浙江,而为“山灵抱憾”,由此可见渔洋之诗虽得江山之助,而江山亦因渔洋之诗而增色了。 二、书 癖 王渔洋的另一大癖好是书癖,主要体现在读书、藏书和著书三个方面。 王渔洋喜欢读书,自少至老从未改变。《王渔洋事迹征略》记载:“渔洋八岁有神通之目,肄业之暇,私取《文选》、唐诗诵之。久之,学为五七字韵语。时西樵为诸生,嗜为诗。见公诗,甚喜,取刘一相编《唐诗宿》中王维、孟浩然、常建、王昌龄、刘眘(同慎)虚、韦应物、柳宗元数家诗,使手抄之。”《分甘余话》云:“余自幼小,凡博弈诸戏,一无所好,唯嗜读书,虽官户部侍郎、刑部尚书最繁剧之地,下值亦手不释卷也。自甲申归田六年矣!目力益昏,始悔少壮之过用其力,然老矣,终亦不能废书也。”老眼昏花之际仍旧坚持刻苦读书,可见王渔洋读书成癖的境界,是一般人所不能比的。 王渔洋一生著述颇丰,对他来说,著书是他生活的一个重要内容。从少年之际到古稀之年,王渔洋一生笔耕不辍,写下了大量的诗文作品,2007年由齐鲁书社出版的《王士禛全集》达340万字,其中仅诗就收录了4000余首。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晚年的王渔洋,仍“闭户著书,不以一字通朝贵,门无杂宾”,他在72岁高龄时写成笔记著作《香祖笔记》,在76岁时完成了《古夫于亭杂录》和《分甘余话》两部著作,临终前还忍着病痛的折磨,“在病中置各集于枕旁”,将自己生平诗文共九十二卷编订成《带经堂集》,虽未及见此集问世,但终是了却了一个夙愿。作为一位古稀老人,在理应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际,依然勤于著述,可见渔洋老人对于著书的热情之高。而作为一位多产作家,王渔洋的著作不仅生前多有刊刻,身后也被多次刊刻,据统计,其著述仅收入《四库全书》的就有11种,列入《四库全书存目》有25种。 王渔洋也喜欢藏书,居易录云:“予家自太仆司徒二公发祥,然藏书尚少,致司马方伯二公,藏书颇具矣!乱后尽毁兵火。予兄弟宦游南北,稍复收辑。康熙乙己,自扬州归,惟图书数十箧而已。官都下二十余载矣!俸钱之入,尽以买书。”据说,渔洋在京师时,有士人数谒渔洋而不获一见,请教于叶方譪,叶笑谓之曰:此易耳,但值每月三五,于慈仁寺书摊候之,必相见矣!世人如其言,果见渔洋。其在《蚕尾集》卷九自述:“予游宦三十年,不能以籝金遗子孙,唯嗜书之癖老而不衰。每闻士大夫有一秘本,辄借钞其副。市肆逢善本,往往典衣购之。今予池北书库所藏,虽不敢望四部七录之万一,然亦可以娱吾之老而忘吾之贫。”有时竟然会因为错过好书而大病一场,《居易录》载:“尝冬日过慈仁寺,见孔安国尚书大传、朱子三礼经传通解、荀悦袁宏汉纪,欲购之,异日侵晨往索,已为他人所有,归来怊怅不可释,病卧旬日始起。古称书淫书癖,未知视予何如?自知玩物丧志故是一病,不能改也。”爱书到如此境界,我也是醉了。 据诸城人刘喜海《渔洋山人池北书库藏书目》载,“国初新城王阮亭尚书池北书库藏庋之富,甲于山左,且以载书一图更传为美谈。”所谓“载书一图”,指的是康熙四十年(1701)五月,在刑部尚书任上、时年68岁的王渔洋请假回故里迁葬,出都门时,最显眼的行李是数车图书,前往送行的诸门人感叹不已,当时的肖像国手禹之鼎因之绘《载书图》以纪其盛。 三、结社唱和癖 以上两种癖好是渔洋自己说过的,另外他还有一个种嗜好,渔洋虽未说出,而实际占其生活的大部分,且为其诗坛盟主地位的确立产生了重要影响,即是结社唱和。 文友唱和,本来是诗人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环,而最能融合自然与人文之美的,则是文人修禊之雅集。渔洋居扬州期间,曾三次参加修禊活动:两次在扬州之红桥,一次在如皋冒辟疆之水绘园。第一次红桥之会在康熙元年春天(时渔洋29岁),渔洋与袁于令、杜濬等诸名士修禊红桥,有《红桥唱和集》,渔洋亲撰《红桥游记》,且作《浣溪沙》三首,有名句“绿扬城郭是扬州”,和者多人,江南北颇流传之,甚至有人为之绘为图画。红桥在扬州本来不甚有名,经此次大会之后,声名大著,过扬州者,每每要问红桥在那里了。第二次红桥之会在康熙三年,春,渔洋与杜濬、张纲孙、孙枝蔚诸名士修禊红桥,有冶春诗,诸君皆和。当时渔洋才31岁,神姿清徹,诗思横溢,在这种场合显然大出风头,故陈其年有“两行小吏艳神仙,争羡君侯断肠句”之咏。第三次修禊活动在康熙四年,当时渔洋有事至如皋县,乃与邵潜、陈维崧、许嗣隆诸名士修禊冒辟疆之水绘,分体赋诗。渔洋成七言古诗十章,甚有豪兴,故杜濬称之为:“酒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微凌沧州”。这段“文章江左,烟月扬州,人海花场,比肩接迹”的生活,渔洋到晚年还津津乐道。事实上,世间又有几人能有此福气?也难怪为后人艳称了。 另外一次值得纪念的结社唱和活动是顺治十四年八月,当年24岁的王渔洋游历下,集诸名士于大明湖,举秋柳诗社,渔洋当场赋秋柳四章,一时传遍四方,大江南北和者数百人,于是渔洋的诗名雀跃而起,之后便与汪琬、程可则、彭孙遹等人订交唱和。此次唱和为王渔洋日后诗名的传播奠定了重要基础。 纵观王渔洋这三大癖好,归根结底围绕一个中心,即文学创作。正是因为王渔洋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于诗文创作,将来自山水登临、结社唱和以及读书藏书的灵感全部融入到诗文的创作中去,才取得了如此丰硕的文学成果,为后人留下了卷帜浩繁的著述。可以说,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强烈的兴趣爱好而耽误工作,反而成为后世公认的“有清一代集名臣、学者于诗人于一身的文化伟人”,可以说,王渔洋是一位能够非常好地处理工作与兴趣爱好关系的楷模,这点,对于处于在当代的我们来说,也不失为一个有益的借鉴,且具有很强的现实指导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