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西城别墅记·赋·诗（摘）

桓台作协

西城别墅记

王士禛

——《王士禛全集·诗文集之九·蚕尾文集卷一》第1805页

    西城别墅者，先曾三王父司徒府君西园之一隅也。初万历中，府君以户部左侍郎乞归养，经始此园于里第之西南，岁久废为人居，唯西南一隅小山尚存。山上有亭，曰石帆，其下有洞，曰小善卷。前有池，曰春草池，池南有大石横卧，曰石丈山，北有小阁，曰半偈阁，东北有楼五间，高明洞豁，坐见长白诸峰，前有双松甚古，曰高明楼。楼与亭皆毁于壬午之乱，唯松在焉。

    康熙甲子，予以少詹事兼翰林侍讲学士，奉命祭告南海之神，将谋乞归侍养祭酒府君，儿涑念予归无偃息之所，因稍葺。所谓石帆亭者，覆以茅茨，窗槛皆仍其旧，西尻而东首，南置三石亻離立，曰三峰，亭后增轩三楹，曰樵唱，直半偈阁之东偏。由山之西修廊缭绍，以达于轩阁。由山之东有石坡陀出亭之前，左右奔峭，嘉树荫之，曰小华子冈。冈北石磴下属于轩阁，其东南皆竹也。南有石磴与洞相直，洞之右以竹为篱，至于池南，篱东一径出竹中，以属于磴，曰竹径。其南限重关内外皆竹，榜“茂林修竹”四大字，岌岌飞动，临邑邢太仆书也。楼既久毁，葺之则力有不能，将于松下结茅三楹，名之曰双松书坞。西园故址尽于此。出宸翰堂之西，有轩南向，左右佳森修竹，轩后有太湖巨石，玲珑穿漏，曰大椿轩。轩南室三楹，回廊引之，曰绿萝书屋。其上方下广，可以眺远，曰啸台。薜荔下垂，作虬龙拿攫之状，百余年物也。是为西城别墅。

    予尝读李文叔《洛阳名园记》、周公谨所记吴兴园圃，水石亭馆之胜，四于通都，未几已为樵苏刍牧之所。而先人不腆敝庐，饮历兵燹，犹得仅存数椽于劫灰之后，岂非有天幸欤！予以不才被主知，承乏台长，未能旦夕归憩于此，聊书其颠委，以为之记，示吾子孙，俾勿忘祖宗堂构之意云。或笑之曰：“是蕞尔者，何以记为？”余曰：“非然也。释氏书言：维摩洁方丈地，能容三万二千师子座；第三禅遍净天上，六十人共坐一针头听法。能作如是观，安在吾庐之俭于洛阳、吴兴乎？”因并书之。

西城别墅记

——录自康熙《新城县志》艺文卷十二

    西城别墅者，先曾王父司徒府君西园之一隅也。初万历中，府君以户部左侍郎乞归养，经始此园于里第之西南。岁久废为人居，唯西南一隅小山尚存。山上有亭，曰“石帆”，其下有洞，曰“小善卷”，前有池，曰“春草池”，池南有大石横卧，曰“石丈山”，北有小阁，曰“半偈阁”，东北有楼五间，高明洞豁，坐见长白诸峰，前有双松甚古，曰“高明楼”。楼与亭皆毁于壬午之乱，惟松在焉。康熙甲子，予以少詹事兼翰林侍讲学士，奉命祭告南海之神。将谋乞归，侍养祭酒府君。儿涑念予归无偃息之所，因稍葺。所谓“石帆亭”者，覆以茅茨，窗槛皆仍其旧。西尻而东首，南置三石亻離立，曰“三峰”，亭后直半偈阁之东偏，增轩三楹，曰“樵唱”。由山之西修廊，缭绍以达于轩阁。由山之东，有石坡陀出亭之前，左右奔峭，嘉树荫之，曰“小华子冈”。冈北石磴下属于轩阁。其南、东皆竹也。南有石磴与洞相直，洞之右以竹为篱至于池南。篱东一径出竹中，以属于磴，曰“竹径”。其南限重关，内外皆竹，榜“茂林修竹”四大字，岌岌飞动，临邑邢太仆书也。楼既久毁，葺之则力有不能，将于松下结茅三楹，需其成，名曰“双松书坞”。西园故址尽于此。出宸翰堂之西，有轩南向，左右佳木修竹。轩后有太湖巨石，玲珑穿漏，曰“大椿轩”。轩南室三楹，回廊引之，曰“绿萝书屋”。其上方广，可以眺远，曰“啸台”。薜荔下垂，作虬龙拿攫之状，百余年物也，是为西城别墅。
    余尝读李文叔《洛阳名园记》，周公谨所记吴兴园圃，水石亭馆之胜，甲于通都。未几，已为樵苏刍牧之所，而先人不腆敝庐，饱历兵燹，犹得仅存数椽于劫灰之后，岂非有天幸欤！予以不才被主知，承乏台长，未能旦夕归憩于此，聊书其颠委以为记，示吾子孙，俾勿忘祖宗堂构之意。或笑之曰：“是蕞尔者，何以记为？”余曰：“非然也。释氏书言，维摩诘方丈地，能容三万二千狮子座，第三禅遍静天上，六十人具坐一针头听法，能作如是观，安在吾庐之俭于洛阳吴兴乎？”因并书之。

西城别墅赋·宜兴人  同知  蒋景祁

——录自《康熙新城县志·卷十三·艺文》

　　夫其岱岳参天，危星辨野。扶与为蕴积之区，人物出秀灵之冶。济南则风土清嘉，琅琊则衣冠都雅。家居辕里，宜宗长乎儒林；地近桓台，夙主盟乎中夏。盖新城王氏者，文章望族，经济宏裁。考龙战于当塗，初有登楼之赋；溯鹊兴于典午，断自过江以来。鲁殿之灵光载启，青齐之赐履重开。陆军亭先生荫藉高华，既联镳乎伯仲风流彬蔚，复默孕其胚胎。每扬历于皇塗，庙廊筹策；间棲闲于里舍，泉石溪隈。故夫庄辟平泉，坊开画锦。泛清波于湖上，卉木殊佳；锄隙地于城隅，萧闲特甚。风光选胜，怡情之丘壑何幽；位置偏宜，入画之楼台似锓。题名历历，难穷策杖之心；歌讽泠泠，自得游仙之枕。其最胜者：石帆亭子，萝月庭中。恍沧溟之渡苇，宛绿阴之涨空。半偈心持，识乡佛长斋之意；三峰林立，觉蓬莱方丈之通。发孤啸于高台，春来空翠；递樵夫之晚唱，秋落霜风。乃若竹既称君，石还呼丈。幽篁径里，伶伦截后之声；绀碧崖边，秦政鞭遗之象。冈名华子，谢公之屐齿曾过；洞号善卷，尧世之仙踪可想。春草池塘之梦，绮丽谁传；大椿岁月之赊，槎枒自上。时则贤门竟爽，群从盈前。架壑之双松对峙，连槛之万卷骈阗。清远弱岁，儿嬉已作凤凰之戏；后来英绝，宁惭梁栋之肩。张壮武之富典坟，穷年披览；杜征南之耽铅椠，永日流连。花木禽鱼，俨置身于濠濮；丹黄甲乙，思善化乎蹄筌。因兹寓目，悉用题笺。宗少文之卧游，不禁抚弦动操；王元礼之咏物，无须指象陈篇。而陆军亭先生既侍储宫，旋超宪府。荐衣方绣，正资搢珽。垂绅菱带难搴，未暇乐阑花屿。然而草堂可怀，白云谁侣。彤驺赤棒，身且客乎京华；明月清风，心尚悬乎别墅。诗成诸什，还期集美邹枚，施及不文，亦愿寄言养炬。

西城别墅十三题

——录自《康熙新城县志·卷十四·艺文》

石帆亭·王启涑

结亭如轻航，风帆静无恙。四面碧窗开，屏幛屹相向。宛对瓜步山，襟怀颇闲畅。

前题·王启大

数峰起巑岏，高亭冠其左。略似挂帆行，安流出轻舸。竹树指簾栊，临风正婀娜。

前题·宋犖

苦竹截为槛，香茹缚作亭。宛同一艑泛，忆向双江停。不挂五两去，聊爱群峰青。

樵唱轩·王启涑

幽居惬地偏，清荫落高树。天籁杂禽鸣，心契丘樊趣。旷怀慕襄阳，风流传逸句。

前题·王启大

结宇傍岩幽，嚣尘静环堵。樵唱逐林风，悠然入窗户。因忆孟襄阳，雅调空今古。

前题·朱彝尊

樵风远更闻，樵唱行无次。郭东郭西樵，审音非一致。写入丘中琴，泠泠有余思。

半偈阁·王启涑

茅茨远市圜，禅心静无碍。瓣香读楞伽，悠然得三昧。清磬一声鸣，伽陵鸟音碎。

前题·李澄中

幽人爱禅宗，半偈发遐想。息机验来去，顿悟判今曩。心安自忘言，嗒焉成独往。

大椿轩·王启涑

地僻到人稀，潇洒图书静。峨峨上古椿，华繖骨清影。老干凌春秋，蒙壮发深省。

前题·盛符升

忆昔负墙时，中庭一株老。封殖更繁滋，枝叶皆围抱。春秋每八千，相期拾瑶草。

双松书坞·王启涑

曲铁盘虬枝，风雨龙鳞老。亭亭散秋阴，偃盖蔽晴吴。仿佛陶通明，庭院迹如扫。

前题·姜宸英

凭兹雨露功，亦藉风霜力。蚴蟉兀相向，万古鸿濛宅。但愁龙变化，云行何时息。

小华子冈·王启涑

携琴陟崇冈，桐阴月初转。清风来徐徐，怀袖挹馀善。如入辋川遊，兴会兹不浅。

前题·曹鉴伦

陟冈豁远眸，修然离尘壒。青绕鹊峰低，直穷飞鸟外。忽听水潺潺，疑接栾家濑。

小善·王启大

石洞秘龙岩，控奇夙仰止。静憩此深幽，林壑亦殊美。肇锡沿嘉名，境地将无似。

前题·赵执信

洞古石气幽，林峦護萧槭。无事此焚香，坐爱香烟碧。自悟夙生因，海山见灵迹。

春草池·王启涑

春色媚渌池，芳草丰茸发。对之感惠连，情思颇蕴结。何处遣离怀，西堂梦未歇。

前题·沈朝初

小池不盈亩，意与沧洲期。游儵时唼水，芳草何褵褷。会心不在远，高吟谢公诗。

三峰·王启大

三峰一何高，高高殊莫极。拔地欲千寻，映空惟一色。差异海中山，可望不可即。

前题·史夔

孤霞不敢侵，三峰屹相向。涌地排空青，倚天摩荡漾。湘曲了示终，余怀在江上。

啸堂·王启涑

秋光豁鸿濛，登高骋遐瞩。心驰碧云飞，目极长白麓。遥溯古人风，琴啸慰幽独。

前题·尤珍

苏门昔长啸，鸾凤翔天半。筑台仿阮公，怀古发深叹。远眺万象生，云烟变昏旦。

石丈·王启大

俨如泰岱峰，屹立向空界。膚寸欲为霖，百昌共霑洒。知军定可人，袍笏犹能拜。

前题·黄梦麟

石公解倦游，横倚苍厓卧。一卧经几春，不受纤尘涴。平泉犹未醒，时来复吟坐。

竹径·王启涑

小圃盈篬簋，横斜绕径曲。森沉映苔纹，雨霁幽光肃。露下孤月明，婆娑戛寒玉。

前题·严濂曾

新篁密成林，幽径转纡曲。影入青冥翻，气敛秋光肃。高咏淇澳篇，清修托金玉。

绿萝书屋·冯廷櫆

结屋桓台旁，端坐追邃古。竞春云萝垂，四壁老蛟舞。移榻向绿天，石铫烹花乳。

前题·吴雯

寂寂春阴繁，因成玄豹隐。隔座花枝明，到簾鸟声近。风床书卷开，幽人本无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