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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东鲁散人 于 2014-11-13 10:31 编辑
我需要完成一片大的空白,像孔雀生出长羽,吸纳诸神的心,生出诗歌和观点。一片斜阳和极度个人的情感在接触在抚摸,生成枝叶一样的晚霞和暮霭。这些预设和可能,形似下降的高度和争夺南柯锦标的枝叶。一只暗淡的鸟儿飞过,只是证明它短暂存在。在黑夜之前,一种快意比忧伤更难把握,一种伟大的思想在土地深处,统摄、推动、茁发。人的天涯是神的病症,是神的嘴角弯曲眼神扑朔,成为神性。到处游动,游动,给绝也诗歌镀上一层神秘的微光。
一,向古代流亡。孤独和悲伤被诗人造出,在古人的域内,种满诗歌,种满风雨。我发现目的性被极大削弱,不可能被间接证明。见解和理想悄悄融合。星系扎根在窗口,眸子和心,麦穗和燧石,故乡和流亡……这是无限不循环小数。
《自然》
——彼姝者子,何以与之?
白纱掩着墨质的木,阳生为师
贵生或者重己,皆不如容纳的大
岔路杨子,剩下的半步走向了何方
半是水,一半火,五行何时只生不克
驵工庸师也好,尧舜之民也罢
放任自然有天道,为何将石头束缚教条中
肥沃美丽,瘠薄美丽,自命理的
庄稼中生长出来的疾病美丽
但愿日日为丙午,消炼刀剑偃月钩
人间,自此无伤人的利器
这首诗歌里,作者重构了古代人物、事件。把事物的角度和人物的姿态如刺入血管的针头,拔出,在另一条血管重新刺入。与古人沟通、抚慰。绝也很多诗歌都有类似特点,只在,而不是只存在。在的千姿百态,犹如古人来到我们身边,水平面上,是波浪;波浪之下是河床,仍在醉心编织自己的作品。那就是,于此时代作为复古的,也是做为时髦的意象和异乡、救赎和打捞。是的,水在审美和文明层面上称为沧海。绝也跟古人促膝交谈,试图理解古人的方言和语调,他做得颇为艰难,颇见成效。
三皇五帝、未来的天庭与尘世尽收眼底
哪一片放马,哪一片养鱼,哪一片种禾
哪一片海为浴池,哪一枚星辰为臂饰
都由诸神料理,别提,先醉了今朝
——《无极》
绝也用血色更换天色,用经脉更换道路,打散古代英雄和诸神的队列,重新排定。这种熔炼,从现代生活中置换出他自己和民族一片阵地。犹如青铜彩虹、甲骨城池。突破古人既有的行为规范,打碎,倾听,捡拾,拼接。绝也乐此不疲地编织,成就诗歌。他还告诉我们,古人的诗意位置和心理色彩。流亡是一种脱离隐身的强力模式。一种与自己遥远的心的重逢。这心,在绝也诗歌里,就是古人的真挚和热爱,就是自己内心的长明灯,在召唤。
二,向古代流亡是去路,那么,作者向自己内心的流亡就是归途:
天就这样黑下来、我冰冷的麦子
和失散的牛羊,撒落一地
那些骨制的令牌在废墟中,在我体内
黑得发亮。我不得不陷入
发芽、生长、死亡的深谷中
——《天黑了》
一些鲜花开了
露出血一样的颜色
青草和落英上的血腥
慢慢地变成古铜色,无法消隐
急流在平原的夜晚静止
——《内心》
现代诗歌从格律到心律,刹那到永恒的节拍,迹象复原意象,犹如航线之于舟船的一线生机。这是内心进行曲,独自领略的悲哀和繁华,是逝水翻出的波光诡谲的文字。绝也,切入自己的内心,对自己怀疑和安慰,解释和劝说,一丛灯焰和星光任性倾注的诗行在说:这是道,是规则。是取向,是路径。作为读者,当然可以横越和追溯。 “那些骨制的令牌在废墟中,在我体内/黑得发亮。我不得不陷入/发芽、生长、死亡的深谷中。”绝也一次次陷入无人幸免的山谷,一次次攀爬出来,一次次坐在山谷边沿,像一位垂钓者,垂着深度和跨度,钓着石块和幻觉。
现在,我回到你的一叠诗歌里,这是流亡的别名——迁徙。古代方言我们是谙熟的,正如强大的春风即使是敌意也充满可爱和喜悦。我在古人和你的心之间,无需选边站,而是排除更多自我因素,召集观看和聆听的不同生存模式:楞伽的水田发出幽光,是生长和俯冲。远处吹来不同朝代的风气,篝火吸引了人类跟那声蛙鸣何其相似的共性。跟蒹葭摆动何其相似的,弥漫在星光下的击柱和弹铗,那是流亡者的小夜曲,烘托彩虹的落成仪式。或者明天,朝拜冰雪,找到凛冽的记忆。因此绝也要写下如此诗句:
整个天空就剩下一盏灯
泛黄的尘埃从远古的年代罩下来
整条路上只剩下一个人和一串冰冷的脚印
他不敢回头,一回头灯就灭
——《假如》
不可避免遇到一些麻烦,一些来自经验的形而上的麻烦,在心里激荡,这就是疑问,惶惑,惊恐。只有边走边搬掉这些疑问,惶惑和惊恐,才能继续前进。走进塔尖儿的心底,走进生死存亡的顶点,走进森林的最高的枝条,走进春天和生命的最后那片落叶。唯如此,绝也的惊艳就成为一种决绝。对自我深意和神意的把握,构思和修辞水到渠成,这渠即是命运和道。唯如此,读者值得为你追随,犹如托着漫长的朱庇特的长袍的人间稚子。那旋绕在但丁和济慈营地的是同一只夜鸟,是一颗支撑星子的橄榄树。
绝也因追随而走得更快,更惊险,更传奇。下面谈一下绝也诗歌的艺术创造。这是每个诗人客观存在的证据之一,无法绕过,犹如河流无法绕过土地。我最先接触他的一组短诗,我想回头看看。“流亡永远不是一种满足、静止或安全的状态。……它是游牧式的,去除中心的,对位法的;但你才刚刚习惯它,它那不安分的力量又已经再度爆发了。”(爱德华.萨义德:关于流亡的省思)
追求和追究诗歌艺术,当下的,当面的,总是在向后推移。远山变得神秘了,同时也低矮了。那么,探索诗歌存在的诸多可能,付诸实施,是所有诗人之于诗歌的唯一风险。这风险的确是可怕的,随时从内心爆发又随时掘断自己的轨道,使诗意的列车翻覆。如果满足于人气和蜂拥拜访,拒绝大雅升华寻常人事的苦心孤诣,诗人还能做什么呢?一想到众星之光因为捧月而淹没了月亮的独立运行和发光,我就不寒而栗。诗人是小众的,陨落在小众心灵上的纪念碑,是燧石之立方建筑。一如松柏不要指望荆棘喝彩,河流不要指望湖泊追随。如上所示正是绝也的诗歌品格,我难以捕捉全面,但就如上几点做一些推演很有必要。
一.
反对“我们同意”。即使最普遍的词语,绝也拿来,建造出我们感到匪夷所思的奇迹,那就是诗文本。请看:
《柠檬》
我从我的身体里走出到达你的树下
看着你开花,结果
看着陌生人带着你的味道离去
这一瞬,我惊然发现,我
心疼着所有人
雨去之后,你偶尔来过
你也说猫病了,他想吃鱼
然后低着头静默地走回去……
我得回到我的身体,尽管雨停了
绝也的柠檬,是时间摆动,是空间移动,到了“你的树下”。一种怅然若失的广场式的翻卷,接受。一些如烟雾的线头抓取来,罗列在这棵树的四周。“看着你开花,结果/看着陌生人带着你的味道离去/这一瞬,我惊然发现,我/心疼着所有人。”作者一改普遍心理模式,反其道而行而运用,使一种从离别中飘出的美的密码弥漫开来,无法完全捕获和拼接,保存永远的神秘,这是此诗奥妙所在。最后“我得回到我的身体,尽管雨停了”,不是所有诗人都能在‘换一个诗人可能如何如何’的疑问下,能够静若止水。
二:一吟三叹的新尝试。这是自《诗经》以来的一脉相传的旋律。现代诗人往往有意拒绝和摒弃这种旋律,绝也没有。那么他怎样做到避免单调和浪费呢。
《你是谁》
没有你的日子,我在深夜化作了鬼魅
我要做一只噬血的鬼,在你的梦里鲜红
打破你的镜子,扯乱你的头发
没有你的日子,我的诗篇在颓笔里病得很重
那些坚硬的纸片苍白,在乱风里高扬
飘过故乡的头顶,在小河里腐烂
没有你的日子,就没有我。就像没有了夜晚
让我无法安睡。算至今日
我在你的腹中,已整整死了三年
此诗每段皆以“没有你的日子”开头,这是形式的风险所在。第一段的超常想象,一下子吸引了读者的注意,爱,发疯的爱,生猛而出,“在你的梦里鲜红”是什么?是血液也是花朵。“打破你的镜子,扯乱你的头发”,是“我”更是“你”作者想象扶摇抟转,主客体浑然一体,很好地完成了一个渴念者的形象勾勒。栩栩的,莽撞的。可爱的,恐怖的。第二段以诗篇介入。第三段回到“我”。这样环环相扣,一波三折,把形式单调化为乌有。犹如画眉在笼中翩跹,并因翩跹而扩大了笼子,甚至笼子扩大到不存在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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