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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玉静心明 于 2017-12-14 12:48 编辑
且待飞花入户来
淄川 黄秀美
立冬后,老天爷不知得了什么喜事,整天眉开眼笑,偶尔面无喜色,还露出忍俊不禁的样子。有几日故作严肃,沉下脸来,也不过抖落一地银霜。田野里浅浅淡淡的一层白,那白叫人感觉有点儿肤浅,终不及飞雪飘飘的盛景厚重明亮。
盼雪不来,只好把记忆的绣帘卷起,在心灵的岬角寻觅一场初雪。
是哪一年呢,下雪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雪花悄无声息,轻轻落在树木上,房顶上,磨盘上,鸡舍上,院子里的什物上。早晨,推开屋门,冷风裹挟着汩汩清气扑面而来,软玉冷香倚入怀中,叫人欢喜雀跃。
儿时的乡村家家户户栽有梧桐,房前屋后,老宅闲院,街头巷尾,都有梧桐高阔的身影。秋后,桐叶落尽,只剩下萧疏的枝干,还有枝丫间摇动的“铜铃”。一夜飞雪之后,“铜铃”就成了含苞未放的花蕾。是梅蕾,桃蕾,还是杏蕾?那些花蕾,在枝间盛放,把平凡的街景点缀成仙境。高房子,矮屋子,错错落落隔出一条条弯弯曲曲的胡同,胡同里是一家一户的天地,像童话世界的小屋。
雪后初晴,谁家的柴门没关,一群花鸡蹒跚出户,在院墙外的麦秸垛边觅食,身后留下一行行竹叶,重叠交错。一只鸡公,披一件黑绿相间的花袍,头戴一顶红冠,尾巴高跷。它器宇轩昂地站在麦秸垛上引颈而鸣。小村静默,在初升的阳光里显出一派寂静。
小时族人居住的老宅是三进宅院,临街的是前门,每到夜晚都要上门板。后来,父亲盖了新房子,我们就搬出了深深庭院。穿过二门是九婶和八婶的院子,八婶家大门东侧有口辘轳井,那时,还不知道:“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谐趣。一群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怕大人看见,偷偷绰绰邀约着从后门溜出去。一到野地里,就撒丫子开跑,推雪人,抛雪球,打雪仗,他们的快乐变作声声欢悦,在田野里穿行。
我们几个小人儿耐不住寂寞又经不起寒冷,转过大街去找二嫂玩。二嫂那时不过二十五六岁,小侄子也才牙牙学语的模样。二嫂告诉我们,雪落时,梅花就开了,梅花是最耐寒的。“那,梅花是什么样呢”有人问。二嫂说了梅花的模样,我们还是想象不出来。
几个小人追着二嫂东问西问,二嫂禁不住纠缠,就说做给我们看。她去院外的墙角弄几枝荆棘,拿孩子吃剩的大米花在红药水中轻轻一蘸,纤细的手指把大米花别在棘针上,一颗又一颗,每一个棘针上开一朵或两朵红花,密密的就成了一束。拿着“梅花”走在街上,白雪红梅自成一景。回到家,找一个空酒瓶装上水,再把“红梅”插在瓶里,放在窗户台上,灯影似乎也格外明亮了。
多年后,读到“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就觉得二嫂是个有着诗意情怀的人,雪花般美好。她不但会做梅花,还会在春天做柳哨。现在,二嫂已是满头白发的70后,跟儿子在城里居住。除了家族中有红白公事,我们出嫁的闺女难得和她一见。
下雪,本是季节交替应有的产物,今年一进冬季从小雪盼到大雪,始终不得。
拿着笤帚把院落里里外外清扫干净。每年,总会心怀虔诚的,在雪来之前打扫庭院。即使不下雪也一样,万一雪来了呢?扫着扫着,忽而在水缸后面的角落里发现了草色。疑惑间细观,原来是一丛麦苗。那是秋天捞麦子时撇出的浮麦,两个月过去了,不曾想它们却在这儿生根发芽,那一丛绿蓬蓬勃勃,默然欢喜。
早上,被微信提示音叫醒,微友说她们那儿下雪了。急忙拉开窗帘向外瞧,天还是灰蒙蒙的。复躺下,又想起昨晚的梦:雪花开了,漫山遍野,洁白,莹润,熠熠生辉 。她们飘呀飘呀,落在麦田里,落在村庄里,落在窗外,落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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