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岁月、难忘的人

胡敦荣

      
            


         一九六七年，我师范毕业后自己要求分到山区工作，因为我颇爱游山玩水，自以山清水秀的李家是我的世外桃源。
         于是，我高兴地去了博山区李家公社苇园小学。苇园村坐落在半山腰上，全村共十九户人家，学校两个教室里就读着六个年级的学生，是从周围七个自然村集中到这里来的。现实与我想象的距离太大了。一是教学麻烦，六个年级分在两个班里，一、二、三年级一个教室，四、五、六年级一个教室，上一节课要讲三个年级的课，我教四、五、六年级，不仅教语算主课，连音体美也全包。二是吃住令人大伤脑筋，两个班三个老师，没有食堂，老师只好自己做饭。我自小没养成做饭的习惯，勉强做一顿两顿还可以，天天 自炊，可就愁死了我，难死了我。再就是住，办公室兼男老师宿舍，我只得在学生家凑合。面对现实，我对自己的选择后悔莫及。但一周后的两件事，让我的心宽松了许多。一是村干部安排一户村民天天为我们做饭，不等下课，软和和的煎饼就送进了办公室；二是村干部发动村民义务劳动，靠着办公室的山墙专门为我盖了一间宿舍，并把它整理得窗明几净。慢慢地我发现，破旧的衣服裹着山民们强壮的身体，黝黑的脸上总流露着他们心底的醇厚朴实。第一年放寒假，没等我启程，天就下起了大雪，村书记理解我归心似箭，他收拾了一大包花生栗子送给我，并派人挑着我的行李赶了几十里山路送我上车。又滑又窄的羊肠小道上，风刀霜剑，送我的村民穿着单薄，脸冻紫了手冻僵了，还不时地照顾着跌跌撞撞的我。我的心颤抖了，我并无滴水之功，他们却以涌泉相待。他们虽然没有威严的外表，没有漂亮的语言，但他们却情深似海。
       后来我调到冯家村教学。那年初冬，一个星期天的夜里，北风呼呼地尖叫，天还没亮，朦胧中似乎有人叫门。侧耳细听，原来是一位学生的母亲，我睡眼惺忪地开了门，见这位五十开外的家长冻得抖抖的，她一边跺着脚，一边搓着冻僵的手说：“听着北风这么大，我一夜也没睡着觉，惦着老师还没穿上棉裤，今日我早起来把炕烧得热乎乎的，你赶快跟我上俺家，今日你不穿上棉裤，我就不让你出门！”哎呀，本来是我不愿穿棉裤，所以也就懒着不做，谁料到却让家长如此牵肠挂肚。望着她那诚恳焦急的样子，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有乖乖地来到她家，老老实实地爬上热炕。她就坐在我对面飞针走线，不到中午她就做好了我的棉裤，逼我穿上后她又前后左右看了一遍，见贴身合体，才松了一口气说：“我这就放心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一九七0年秋季的一天，天阴得黑沉沉的，在冯家村的村头，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全村老老少少都集中在这里，他们恋恋不舍地频频向我招手，上了年纪的人还不住地擦泪。该村三十多个学生都哭了，他们一边哭一边抬着我的行李，簇拥着我离开了冯家村。那情景真有点“十送红军”的味道。事情是这样的，正在该村教书的我突然接到公社党委的调令，调我到公社中学去担任该公社有史以来第一个高中班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冯家村的干部和学生听到这个消息后简直像炸了锅，村干部立即组织学生到公社要求留人，可能是言辞过激触怒了领导，领导以为是我煽动的学潮，（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所以严词下令，限我两日之内必须到新校报到，否则除名。村干部一看给我惹了麻烦，只好放我走，因此才出现了“送别”那一幕。我在冯家村教书两年，竟让全村老少如此动容，的确是我想不到的。其实，我并不是很优秀。李家公社是偏远的山区，纯朴善良的山里人不喜欢花言巧语、矫揉造作，我的质朴热情很容易与他们打成一片。
       我到高中班走马上任了，然而迎接我们的是困难加困难。当时这个学校设在远离村寨的半山之上，只盖了两个教室、一个办公室、一个宿舍，就开学了。招了一个高中班、一个初中班。几个男老师住办公室，我们几个女老师挤在一个宿舍里。没有操场，没有任何教具和教学仪器，真真是白手起家。学生都是山里的孩子，能吃苦耐劳，他们天天自带干粮跑十几里山路上学。我们老师，特别是几个女老师都是城里长大的，这里没有食堂只好自炊，因为没有什么炊事用具，我们只能上顿下挂面、下顿下挂面。冬天的夜里，狂嚎的北风动辄把房上的瓦掀掉，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常常把我们从梦中吓醒，让人胆战心惊。早晨脸盆里的水冻住了，脸也无法洗。记得那年下了一场特大的雪，雪把山沟里几米高的树埋得只能看见树梢，所有的山路都封了，学生上不了山，我们也不敢下山，一连几天我们吃饭喝水都成了问题。多亏支农的军代表带人挑着水、担着饭，冒险给我们送上山，否则我们真要“绝食”了。            
       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是认认真真地教学，学生们更是踏踏实实地学习。“成于困约，败于奢靡。”事实证明，简陋的环境和艰苦的生活锤炼铸造出的人含金量最高。如今李家的学生早已走向全市、全省、全国，有许多走上各级领导岗位，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李家公社（现已合并池上镇）是我走向工作岗位的第一个落脚点，每每想起那里的山山水水，那里的学生、那里的学生家长和村民，我便心潮澎湃。我在那里吃过苦、受过累，但学生、学生家长和村民从思想、精神到生活等各方面给我的回报却是天大地大，这一切让我终生受益。今生今世，我忘不了李家，忘不了李家人，忘不了李家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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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那一边

胡敦荣 发表于 2015-12-11 22:00
一九六七年，我师范毕业后自己要求分到山区工作，因为我颇爱游山玩水 ...

真挚，感人，向胡老师致敬！向为教育献出青春的老一辈教育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劳丁

向胡老师致敬！

心语留芳

是胡老师的为人感动了村民！

一儿

真情实感啊

辽阔之海

问好胡老师，苦苦累累这么多年，不容易呢

劳丁

旧的衣服裹着山民们强壮的身体，黝黑的脸上总流露着他们心底的醇厚朴实。

劳丁

文笔质朴   以情动人

淄水金山黄丰年

这就是山里人的厚道与纯朴，这就是山里人的大爱与挚情。胡老师用自己的爱换取了百姓的大爱，收获了感情，收获了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