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度的老屋

济南林毅

    近日，济南一楼盘打出“夏天不用开空调”的宣传语，让人眼前一亮。这让我想起了老家的老屋，冬暖夏凉，沉淀着浓浓的乡情，让我深深地眷恋着。
    35年前，农村刚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村里就开始进行新村规划，那是村里首次盖玻璃门窗的房子。当时也就是解决了温饱，手里没有余钱，拿什么盖房？父母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家里值钱的就是圈里的那头猪，二老一商量，最终把猪卖了，用这个钱盖房子。
    “盖屋垒墙，四邻帮忙”。听说我家要盖新房，第二天一大早，婶子大娘们都来我家帮着捆铺在檩条上的“把子”。她们各自带着马扎或铺垫，往地上一坐，把捋顺好的高粱秸，放到一个木头旋的圆洞里，这边婶子用劲一拉手里的杆子，那边大娘麻利地用稻草捆住，然后系上结。就这样，两个人组成了一条生产线，一边拉着家长里短，一边熟稔地续秫秸系稻草，不大会功夫，一根长长的“把子”就捆好了。随着捆好的“把子”越堆越高，盖房的帷幕就徐徐拉开了。
    一切材料准备就绪，工匠们就开始动工。每一块石头在他们的手里都像是跳动的音符，有了灵性，垒上去，轻轻一敲打就结结实实，两天的功夫，就起了一面墙。
    最热闹的是上梁的那一天，人员从早晨就多了起来。工匠们准备好了扁担和绳索，往房顶上运的木梁上绑了红绳和铜钱，上面写着“太公在此，上梁大吉”八个字。时辰一到，放鞭炮、烧纸钱，举行了一个上梁仪式，这一切都做得庄严而神圣。工匠们上了大梁，慢慢走下屋顶，抽袋烟喝口水，此时再看就有了房子的样子。上了梁晚上就要吃散场饭，母亲蒸好了馒头炒好菜，就到门市部去打酒，这天正好处 理瓶装酒，七毛五一瓶，大伙都在排队，轮到母亲时，最后一瓶被前面的单身汉老宋头买走了。看到母亲失落的眼神，宋叔说：“嫂子，你家里有工匠干活，这瓶酒你先拿回去喝，等手头宽余了再说。”等母亲回过神来，宋叔已经离开了门市部。当母亲抱着这瓶酒回家，却发现干活的工匠都走了。
    房子盖起来算是一半的工程，接下来还要拖土坯、垒壁子墙、抹墙壁等等。家里没有钱买砖，就自己拖土坯。当时两位哥哥都在外地上学，12岁的我就挑起了这幅重担。父亲在村西的水库选了一个有淤泥地方，这样干起活来省力。和泥、拖坯、晾晒都很顺利，就在我们准备往家运土坯时，天气变得异常闷热，让人透不过起来。不久，大片大片的黑云从远处的天边浩浩荡荡压来，顷刻间天空乌云密布，夹杂着闪电的雷声滚滚而来，一场大雨即将来临。眼看着几天的劳动成果就要变成泥浆，我和父亲都没有了主意。就在这时母亲显出了沉着和智慧，她跑到小学校，找到校长，说明来意，请小学生帮忙搬土坯。苏校长和几个老师商量后说：“这是学雷锋做好事，理应帮忙。”就派出四年级的一个班帮我家搬土坯。真是人多力量大，蚂蚁能搬家。同学们用击鼓传花的形式，不到一刻钟就把土坯全搬进屋了。
    那个雨天父亲正瞅着满屋的土坯发愁，邻居陈叔领着几个青年来到我家“三哥，老话说下雨阴天，和泥垒砖，老天爷下雨正好不用和泥了，赶紧垒壁子墙吧！”正在一筹莫展的父亲心头一热，立马来了精神。他招呼人把雨水和成的泥运到屋里，开始用土坯垒壁子墙。那一天，窗外是哗哗啦啦的雨声，窗内是乒乒乓乓的瓦刀声。壁子墙垒好后，父亲开始刷白灰，几遍下来，眼前顿时黑白分明，心里也亮堂起来。历时半个月，一座有温度的老屋终于建成了。
    如今农家盖房也是钢筋混凝土，一般都是包工，只要钱到位，也跟城里一样，拎包入住。房子盖得比原来的老房子既排场又漂亮，只是没有了街坊四邻的热情，自然也就没有了那种醇厚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