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辽阔之海 于 2015-8-26 18:22 编辑
这几天,路过本地的行政大院,西边的一片老房子都推到了。据说四十多年,也算很老了。一个人,也只有两个四十年,还有前一少半后一少半混混沌沌,清明时段又减少了十分。砖瓦土沙房,撑四十年,大都尽其用负其职,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那片房子,我们家没有住过,曾经住过得一样的小平房早没有了。这一片,又残喘了好多年,值了。太破旧,有的房子房顶都塌陷,房子的主人远走得走远,没走远地也住进了不远处的楼房。有几家,在门前门后种点瓜菜,丝瓜,豆角,扁豆,边上种老玉米做攀爬架,不打药,也不用化肥,吃起来放心,味道自然好,看上去青枝绿叶也蛮好看。
这个夏天过完,这些老家属院又多经过了一个雨季,再也不能撑下去了。顺应民意,一阵机车轰鸣,片刻化为废墟。又一阵车来车往,废砖碎瓦也都拉走,垫路填坑也各尽起用,好事,好得不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片老房子去的坦然,随着流逝,一些很老很老的人,顺其自然寿终正寝。
来来回回,路过,一片空场。这只是暂时这样,以后还会再有新建筑,该又是另一番新景象。多少有了一些期待。路边一些静物,寂寞着。是从临推倒的老房子里搬出来的。那时房子还没有推倒。老房子还有主人的陆陆续续向外搬东西。有几天是一个老式电脑桌,在路边默立,上边放音像,桌面放显示屏,下边键盘,最下边主机。浅灰颜色,很暗淡,又好像刚从土里扒出来,曾经得辉煌早已销声匿迹。又几天是一个老式木箱,箱子两头都带着提环,也只剩下挂提环的耳子,提环早已不见,还有箱子锁扣处的铜质合页,带着好看纹饰得那种,也没有了,只剩下透着新亮的印记,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空箱子。箱子盖着,但一定是空着的,那些出嫁时母亲们压置在箱子底的物件早都没有了,只剩这么一个空壳,看上去可怜巴巴。这个箱子一定不止四十年历史,也不知道是谁家里老人的老物件。没什么用,收废品的也不感冒。不过,几天后,也没有了,好赖算有了归宿。有一组绿色沙发,呆了很久,也没人弄走,收废品的也嫌这些个庞然大物百无一用吧?电脑桌能卖铁,木箱能劈柴,破沙发连这点用途也没有,就那么孤孤单单在树下凄凉着,每一次走过,会多看一眼,都替它悲哀而无地自容。它的主人,看着它一定和外人不一样,总能想起来一些片段,欢喜的,伤心的,以及一些吵架拌嘴和一些饭菜的芳香。
舍弃很重要。也总有些疼痛隐约其中。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最看好的是那株芙蓉树留下来了。看着都欣慰,明年,她还会依旧开花,装饰自己一些寂寞的日子,明年,她该更欢新,周围没有可以遮挡她的院墙,也没有归拢她的院落,她会是一个风姿妖娆的少妇,很骄傲很妩媚独自摇曳。思域里,已经很满足了。这些都不是自己的,也毫不相干。自己是个过客,偶尔有点儿奢望,有点儿贪心罢了。来来回回路过,心里就多了对周围事物相依之情。养眼的事物一定养心。巴不得每天都一路欢喜。这些个小心思说成奢望也行,私心也罢,所养蓄得愉悦很私密,怯怯喜。
叙述这个事,兀自很絮叨。有些小心思,不能一下吐露出来,张着嘴欲说还休。
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个行政大院里的主人们,尽心尽力,用真诚挪动着这里的一砖一瓦。“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这是一句很正解的话。还能说什么。没有自己的房子,没有自己的老物件,生出来自己的一点小私心,悄悄说,害怕别人听见。更怕别人撇嘴说:矫情。
那株最喜欢的芙蓉树,花开烂漫之后安静如处子。在它相邻的一个院子里,屋顶上一片浓绿锦绣开满了艳红的花朵,远处看过去貌似一片红霞。曾指着那个屋顶问过几个人,那是什么花,都说不知道。隔着几十米,远远看着,惹地心里热热的痒痒的,石榴花开红艳艳的红色,似火似血,有屋顶到屋檐瀑布般倾泻下去,藤藤蔓蔓缠绕着,分不清你理不顺我。带着汹涌,浪涛般涌来涌去。每一次走过,远远看过去,心里莫名涌起一种冲动。她的主人已不在,而只有一个过客还记的她。就那么一直看着,心里就满满欢喜。
那片房屋倒掉了。那一片绿海上浮着嫣红也消失了。莫名惆怅淡如烟霭飘来飘去。是自己错了,以为她会一直在,以为她会在自己多看她一眼时她会欢喜她会笑。这一天,她随着这片老屋倒掉也消失干净了。空空的,失去了,才咀嚼着空空的滋味。千方百计打听她的名字,知道了,再也见不到了,刚刚认识,满心欢喜还在荡来荡去,又突然飞走,悄无声息。留出了一丝空隙一片空白,就那么悄无声息空着,空成了惆怅。这一去还会再回不来么?
她是一株巨大的凌霄花。不曾见过她的根,不曾走近她的干。远远地看,那是一片火,一片红霞,一片热血奔涌的花海,一片缠缠绕绕的情思,一片让人骚动的欢喜。
或者,明天还会有,有更好看的绿植长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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