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玩月楼主 于 2015-8-25 14:38 编辑
湖畔晨声
王光福
为防三高,就开始锻炼。我早晨五点出门,走向上湖金街。金街东头,有一老人或坐或站,口袋里的随身听小音响,总是传出悠扬的京胡声伴着婉转的梅尚程荀或谭马余杨。走过金街,我来到SM广场二号门和一号门之间开始疯转。不一会,有一胖老头也来了。他将收音机和手机并排在一号门前的台阶上,开始伸腿绻胳脖。收音机里播报着新闻,前一阵子是南方大水灾,近来是天津8·12大爆炸。一老太太站住听听,然后走开散步,使劲拍打着双手,震得广场大门回声嗡嗡,像有人敲鼓。 我越转越快,几近段誉的凌波微步而不能自止。突然一声长嚎把我拉住,使我免于走火入魔。沿河路一高大男子,将背心撸到咯吱窝,鼓着大肚皮,像练欧阳锋的蛤蟆功,张口一吐不是半个盛唐,而是一声山呼海啸。呼啸声传到河对面服装城的大楼上,碰回来再打在我胸口。我摸摸身上,汗漉漉的,拍拍后脑勺,头发已湿透——我知道,此时已近六点,该我发声了。 我沿石阶走下河边。此地垂柳高杨、石地砼栏,甚是幽静。可惜,越是幽静越不干净——狗屎、人粪尿随处可见。我找到一段理想之地,还没开口,河中早传来唧唧啾啾的水鸟声——一只黑羽红嘴的鸟有拳头大小,领着六七只鸡仔大小的小鸟正在河中泥地上信步啄食。唧啾未停,接着是噼噼啪啪的拍打声——一块太湖石上,一壮硕男子正坐着拍打头皮,头发拍打没了,再拍打胸膛、全身。我不好意思盯着看,就闪到两棵柳树之间的绿荫里,先哼鸣,后唱歌——过去是《怀念战友》、《那就是我》、《我像雪花天上来》等,后来明白中低声区才是声音的根本,于是改唱《月之故乡》、《嘎俄丽泰》、《教我如何不想她》、《在那遥远的地方》等。我抬头将声波送到河对岸,对岸的人们正在卸车,扭头看看不是秋波,继续低头干活儿。 突然传来笛子声,这时已到六点半。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肩上挂一布包,包里装着三两只笛子,每只笛子都裹着红绒布外套。他会吹很多曲子,我大多耳熟却不详其名,只有那支《扬鞭催马送粮忙》早已烂熟于心。他吹得很好听,这得力于布包里的秘密武器——不知是一个怎样的小音响,连续播送着各种乐队伴奏。他这不是独嘴拱,算得上是和谐共鸣的协奏曲了。 笛声跨过留仙湖大坝就到了湖西。往南是一溜长廊,长廊的长条形护栏上有人仰卧避暑,任廊外蝉声、鸟声、打拳声、吆喝声响成一片,也不改其悠长匀称的齁齁声。出长廊,一条数百米长的木质栈道,沿留仙湖一直伸向将军路孝妇河大桥。桥上正有人朝湖面喊叫,力透湖底,仿佛要把湖水喊沸。突然又是一声长啸——若说桥上的那个是郭靖,这一个似乎就是黄蓉了,虽然柔和却更传远,每一声都持续半分钟,震得我耳鸣半晌。这足以羞煞许多老师了——年轻轻的,在教室里上课,却需要戴上扩音设备——叫她们练练声,她们打死也不干,真是无法可想。她骑着自行车从将军头村的石板路上冲出来,她的靖哥哥不声不响跟在身边一路小跑。石板路到木栈道,隔着几级石台阶,她不下车,稍为一使闸,就登登登下来了,长啸声还是平稳有力,毫无间断——难道骑自行车才是最佳的练声姿势? 上将军路,再往南就是柳泉湿地公园了。胡琴伴奏的京腔京韵、水鸟和鸣的流利圆啭,让我扭头出神了片刻。过大桥往北一拐,从两个大石象之间下来,就是湖东著名的大草坪了。这里从早到晚、五冬六夏都是人。笛子声、萨克斯管声、胡琴声、歌声、舞声、鞭声、风筝声、跑步声、咋呼声、风吹草木声,此起彼伏,永无停歇,形成天然交响。北边的小山包被绿树包围着看不见人,惟闻有人合唱。所唱均是红色歌曲,歌颂领袖、歌颂党、歌颂国家。其中有一妇女,听声音已是七老八十,唱得最带劲也最沙哑,好像永远有一口痰堵在喉咙里。初听惹人发笑,细听情感真挚、如泣如诉,不禁动容。 过凌虹桥,就到上湖御园的景观区。绿树丛中,有人从身边走过,收音机传出“新闻和报纸摘要”的最后几句。播音员的声音炉火纯青、醇美动听,比“新闻联播”灵巧悦耳多了。我顺嘴模仿两声,竟也有三分火候,那人回头看看我,一笑,很妩媚。正陶醉着,一个声音让我吃惊。在那水中的亭子上,有一伙妇女唱得正欢,其中一人的声音酷似小山包上那位沙哑者。我不信她有绝世神功走得比我快,来回赶场演出——这大概不是姐姐就是妹妹了。 笛子还在大坝上站着吹《青藏高原》,挺拔脆亮,仿佛把人的头发都提了起来。李娜是我喜欢的歌手,我顿想跟笛子放声歌唱,可一张嘴,出来的声音颇似阿宝。我不喜欢这样没有内涵的纯假声,只好佯咳两声悻悻作罢。我现在是三高,何时才能达到四高呢——男高音真是难高音哪! 2015.08.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