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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架葡萄听鸟声
吕鸿钧
我的工作室是阁楼,七层的楼顶。爬楼费点劲,好处就是有北向的露天阳台。在城市里,难得有自己的种植空间。大小也就十六七平吧,搭一个大大的架子,用竹竿扎的结结实实,边上也扎了,像个大鸟笼子。种了葡萄、凌霄、金银花、丝瓜这些爬蔓的,到盛夏时,叶子密密匝匝,成了间绿屋。地上放盆花,茉莉、桂花、佛肚树、杜鹃、兰花、竹子、水杉、绿萝、铁线蕨、三角梅等,满满当当,一片绿意盎然。读书、写字累了,就坐在架下花旁,仿佛置身园林。品一杯绿茶,什么都不想,只呆呆地看这些花花草草,我以为就是莫大的清福了。
葡萄已种了四年,叶蔓已满半个架子,就是不结果呀。直到今年春天,忽然吐出了一簇簇葡萄胎子,心里那个高兴,比中个什么奖还满足。过了个把月,一串串圆嘟嘟的葡萄,像翡翠玉雕的艺术品。又几天,变成了紫红色,皮上还添一粉白,一幅快要成熟的模样。就这时,阳台上的鸟多起来,听到他们婉转清脆的叫声,叽叽喳喳,像热烈的聚会。偶尔透过纱门纱窗,看到他们活泼的身姿。麻雀三三五五,不稀罕。新奇的是一对比麻雀细长的鸟,头上有抹白,非常俊俏。问了朋友,他们说是白头翁,城市现在似也常见了。白头翁的叫声好听,常常先来一只,叫声急切而响亮,像是在呼唤同类。果然,另一只疾驰而到。我常常悄悄接近阳台的门窗,它们的警惕性很高,不知怎么看到我,抑或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扑楞一展翅膀,飞远了。我索性站在阳台上,看到这俩小子,就停在隔壁阳台的短墙上,向我张望,有点幸灾乐祸式的得意。小脑袋摇来摆去,大约还是感觉做贼心虚,便迅捷地窜向了远方。
最开始地上的葡萄,我以为是水浇大了,自然坠落。但仔细观察架上未熟的串串葡萄,可就惨了。有许多开裂,被鸟儿啄成了烂果。最可气的是,它们往往踩着一串葡萄的柄吃葡萄,柄就折了,看上去没断,而整串葡萄就瘪了。就这样,连吃加瘪加掉,二三十串葡萄,已目不忍睹。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打扫阳台地面的落果,少时十几粒,多时三四十粒。有时气不过,心想,辛辛苦苦种了四年,我还没尝一粒呢?于是,就踩着梯子采一粒大而饱满的,尝尝啥味。一尝,酸的倒牙。网上说,葡萄成熟得四五个月。这才长了两个月,肯定酸酸的嘛。想不明白,这鸟怎么就不嫌酸呢?看过白头翁的档案才知道,这鸟儿喜欢吃浆果,草莓、葡萄、枸杞等都是挚爱美味。想明白,心也坦然了许多。鸟儿本就是自然的主人,它有活着和快乐的理由。
飞来又飞回的一对白头翁,我已断定它们是两口子。有天,我终于清楚地看到,一只在啄地上的落果,一只用嘴衔着一粒葡萄,又一同飞走了。它们大约是吃饱了,又带着午饭回巢,去喂它们的小宝宝了。它们的巢在哪儿?不知道。应在周边的楼上,某一个隐蔽的角落吧。
我们的城市,已久违了美丽的鸟儿。连树林和天空都显得无趣。这些可爱的精灵,终于悟出,人类是它们的朋友,它们将用快乐的身姿与悦耳的啼叫送给人们快乐。树木葱茏,花开四季,好鸟佳音,流水石桥,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田园生活。如今,农村城镇化,城市森林化,终将营造人与自然和谐友好的生态环境。这些麻雀、灰喜鹊、代胜、白头翁们,已经把城市当做它们新的栖居所在。多么值得期待憧憬的明天啊。
种架葡萄听鸟声吧。那些五彩斑斓的鸟儿,绿意盎然的树木,蓝天白云,乃至面目呆板的楼群也已不那么消沉,城市充满了生机和善意的目光。可爱的精灵们,愿天天看到你们。明年,我将仍有一架葡萄等着你们的来临。你们不会不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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