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麦子 于 2015-6-9 09:21 编辑
旧食光,老味道 临淄/王秀玲 小时候写作文,写人必是“浓眉大眼”,写吃必是“津津有味”,现在是几乎看不到有人现出“津津有味”的吃相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树上爬的都尝遍,口被喂刁了。于是家庭主妇们的压力越来越大,怎样让一家人吃好、好吃、好吃成了一个大问题:一要色香味俱全,二要科学营养搭配,三要每天变着花样做。我们小时候,“吃”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啊。
一家人围着一盘子菜,清汤寡水的,吃得有滋有味。早上,家里的老人和身体弱一些的孩子可以喝到一碗香死人的冲鸡蛋,鸡蛋是自己家鸡下的,鸡蛋打进碗里,滚开的水徐徐倒入,同时用筷子快速搅拌,水满时鸡蛋正好熟了,再放一小勺白糖滴两滴香油,说不出的好吃。我因为从小体弱的缘故,得以时常吃到冲鸡蛋。鸡蛋也可以生喝。刚下的鸡蛋热乎着,从鸡窝里摸出来,小头在墙上随便哪个地方磕一小口,用嘴吮吸着喝。大妹喜欢这样喝,墙上淋淋的痕迹就是她的杰作。 有的时候,早饭也吃面条,用麦子换的挂面,白白的,细细滑滑,就一点咸菜吃。有时面条下得少了,母亲就随便吃块凉干粮凑合了事。有次我把这件事写在了作文里,隔天作文本发下来,老师旁批道:写作文一定要真实。为这事,我暗自郁闷了好几天。 而多数时候是吃煎饼的,也吃窝窝头。晚上,母亲把玉米、黄豆拆子泡起来。第二天早上,天还不亮,我们就睡眼惺忪爬起来和母亲推磨子。一圈,一圈,好像总也转不完似的。有时,一不留神,磨棍子滑到糊糊里,或者差一点把石磨上的小盆打落下来。母亲摊煎饼时,我就拿两块地瓜埋进灰里面。母亲舀一勺糊糊倒在鏊子中心,筢子在母亲手里灵活旋转,由里向外,摊满整个鏊子,颜色微微焦黄时,用抢子沿鏊子边把煎饼抢起,揭下来放在一旁的篦子上。刚下鏊子的煎饼脆得很,不容易叠,放一会儿就塌乎变软了。央母亲从煎饼堆中间抽一张叠成长方形,从小罐里舀一勺带油渣的腥油冻,卷进煎饼里,热煎饼卷冷油,一会儿腥油化开,浓香飘出来。吃一口,还想再吃一口,三口两口一张煎饼就下肚了。煎饼摊完,扒拉出埋在灰里的地瓜,吃成了大花脸。这原汁原味的地瓜,一点儿不逊于腹内塞满各样味料的叫花鸡。 煎饼要趁鲜吃才好吃。剩煎饼可以炒着吃。炊帚蘸水把煎饼打湿,随便撕扯几下。锅里舀一勺腥油化开,葱花爆锅,放入煎饼洒一点儿盐翻炒几下就好了。炒煎饼既当饭又当菜,咸菜也不用就了。现在的煎饼都是机器摊的,配料丰富有营养,但沾水即软即散,是做不了炒煎饼的。 到了冬天,天寒地冻,吃得却并不单调。院子里的水瓮,埋三分之一在地里,还是经常会冻一层浮冰,有时有一厘米多厚,用水瓢或者擀面杖敲出一个口,敲下来的冰块,嘎嘣嘎嘣当冰棍吃。逢了大雪天气,雪融化自屋檐流下来,就常见有长长短短好看的冰棱吊在屋檐下。用长棍子砸下来吃,尽管很不卫生,却没有人因此闹肚子。那时的冬天特别冷,雪也大,真的是六瓣的,一大朵一大朵,从天空胡乱飞落。雪化成冰覆住整个道路,也许是因为那时在农村几乎见不到汽车的缘故,往往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冰融露出路面。晚上,一家人围着火炉聊天、烤煎饼,也有无尽乐趣。炉子周围有凹进去的小洞,可以把脚放进去,很暖和。用两根火钩横在炉口,煎饼放在上面,烤煎饼酥脆,有烧饼的味道。后来,生活条件好了,馒头不是奢侈品时,我们也烤馒头片。烤煎饼或者馒头片,炉火乏时最好,不容易烤糊,也不会熏黑。火温吞吞的,慢慢地烤,慢慢地吃,说着话,聊着天,外面冷风呼呼吹着,屋内仿佛永远是暖春的样子。 我的童年就这样一点点走远了,童年里的这些食物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像温吞吞的火,在记忆里一闪一闪,愉悦了我年少的胃,温暖了我整个的童年。
作者:王秀玲,笔名麦子,山东淄博临淄人。且行且记录,以期不忘初心,偶有文章见诸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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