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心愿（三）

孙良鑫

那天傍晚，穆丹的自行车上带着一个猪头，来到一家路口的商店买了几瓶啤酒。突然发现有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手拿木棍或砍刀，正拦着一个小青年在闹事。小青年朝吃着点心从商店往外走的一个胖男人喊：“解老师！他们不给钱，还逼我送他们去打群架，你快救我！”原来是一个开出租三轮摩托车的小伙子在求救。他这个老师看了看凶神恶煞般的三人，吓得没敢吭一声就躲到了一边。这下歹徒们更嚣张了。“不给钱你也得去！不然，老子废了你！”说罢就要爬上三轮车。穆丹一手握一个啤酒瓶，咬着牙瞪着眼，几步跨了过去。她岔腿横挡在了三人前边。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小兔崽子，给我滚开！”歹徒中有一个高个儿一见，胆怯地忙把脸往后一扭，把凶器用身体一挡，低声对另外两人说：“快走，这位咱惹不起，她就是‘母老虎’，厉害着呢！”一个瘦猴儿晃了晃手中的砍刀，强装大胆地说：“你这个臭娘们儿，好横啊!他老师都不敢管，你还敢管老子的闲事！”穆丹把右手的啤酒瓶子用力往路沿石上一砸，“啪！”的一声，瓶子的底端碎了。泡沫随着液体，夹杂着呛人的气味儿四溢。穆丹咬着牙，拿着滴答着泡沫、又像三棱刮刀的破啤酒瓶，一指瘦猴儿的鼻子：“别人不管，我就是非管不可！”对方的气势被压倒了。瘦猴儿眼睛一瞥同伙，见他们想溜。他更胆怯了，拿刀的手垂了下去，凶像变成了求饶：“不坐了，我们走还不行吗？”瘦猴儿刚要走，穆丹厉声道：“住下！”对方一哆嗦，停下没动。穆丹又慢条斯理地说：“你们就这样走吗？”对方疑惑了。穆丹恶狠狠地说：“把棍子和砍刀，给我留下！”几个歹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选择了把凶器轻轻放在大街上。他们看穆丹像铁塔一样站着一动没动，仍然在怒视着他们。三个歹徒后退几步，然后拔腿跑掉了。那个躲在墙角探头探脑的老师，刚才还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而现在他的脸到粗脖子像挨了妈妈耳光打的熊孩子的屁股，变得通红通红的。
穆婶正想着，前边路口的红灯亮了。穆婶摘下口罩，痛快地喘了一口气，掏出手机，要给珍珍打个电话。一试，手机没电了！司机忙提醒道：“穆婶，快带上口罩！”穆婶把手机随手往车上一搁，连忙又戴上了口罩。正好，迎面一辆出租车里的人看到了穆婶便追了过来。原来正是老寿星的儿孙爷俩。三口人对开出租车的司机千恩万谢。老寿星的孙子忙掏出了两张百元大钞，请司机收下，这位司机怎么也不接，他只好往车里一塞，回头追搀扶着穆婶的爸爸去了。穆婶有惊无险，一家人皆大欢喜。
年夜饭做好了。两个小辈儿就像店小二，又是端盘子，又是摆餐具的，忙得不亦乐乎。该聚餐了！珍珍的姑姑弯腰挽住老寿星，轻声说：“奶奶！我扶你先去洗手，再到上座去坐下。”老寿星指指沙发说：“不着急！你们再等一会儿，我这个百岁老人有话要说。”一家人见这位至高无上的老寿星没有就坐的意思，只好又乖乖地坐回了原处。珍珍的姑姑也依偎在这位老寿星奶奶的身旁，忙着用手机拨起了找出租车的乘车软件。老寿星这才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平时都忙于工作，咱这一大家子很难聚在一起。时间宝贵，我就长话短说。压岁钱本来是发给小孩子的，我问宝宝和珍珍，你们也不小了，还要压岁钱吗？”重外孙宝宝首先表态：“太姥姥！我不要了。都上大学了还要压岁钱，让人总觉得还没长大。再说，我在大学里搞着勤工俭学，钱够用的呢！”重孙女儿珍珍也说：“太奶奶！我是国防生，就更用不着了！”老寿星欣慰地笑着说：“都是好孩子！记住，有钱也不能乱花才是。这事，就这样定了！再说另一件事。现在，各行各业都要搞年底总结。我看咱家也来一次评比。选出先进，以资鼓励嘛！你们看看，咱家谁最优秀？”宝宝抢着说：“太姥姥！别人早就把红包装好了，要奖励给……”话还没说完，他妈瞪了他一眼，宝宝一捂嘴巴，就笑着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珍珍的爸爸微笑着要看奶奶的组织能力。他给70多岁的爸爸递到手里一杯茶水，低声商量：“爸爸！是不是您先说？”他爸爸点点头开口了：“妈！您看谁的表现最好，我们都听您的。”珍珍的爸爸又捧着一杯茶水递给老寿星，说：“奶奶！你先喝点水，慢慢说。”老寿星用手一推孙子的手，直截了当地说：“这事要民主。我最想听的是珍珍妈的意见。”这位当军医的孙媳妇，站在厨房门口，用毛巾擦着手，笑着说：“奶奶！我看，咱全家人的表现都很优秀。可家里最重要的是把您照顾好！由穆婶伺候您，我们在单位是放心的。可实在没想到的是，您的身子骨这么硬朗，你们娘俩配合的又是这么默契。这样我们在工作和学习时，心就更踏实了。我看，咱家的先进，非我穆婶莫属。”老寿星一听笑着把手往沙发上一拍：“好!这个提名很在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那就举手表决吧！”话音一落，屋里就是一片笑声和高高举起的右手。老寿星的孙女婿抢先把早就装好的一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塞到了穆婶手里，紧跟着，一个个红包都递了过去。穆婶连连摆手拒绝到：“胡闹！胡闹！人家都是上级发给下级，或者是长辈发给晚辈红包的，哪有晚辈向长辈发红包的呀？”珍珍的爸爸插话了：“穆婶，这就叫‘与时俱进’嘛！”
这时，远处的乡下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鞭炮声。墙上的挂钟已到了晚上7点55分，春晚就要开始了。此时，强光一闪，“咔嚓！”一声，老寿星的孙女婿用数码相机拍下了这个倒发红包的全家福。珍珍弯腰用手指在茶几上“啪！啪！”敲了几下，夸张地耍着官腔喊“同志们！请安静，安静！”穆婶微笑着把脸往老寿星跟前凑了凑，抱着她的胳膊说：“大娘！咱看珍珍又要搞个啥名堂？”珍珍指着门口问大家：“刚才在门外，都看见我写的春联了吗？那上面写的啥？”一家人想起来了，男女老少，参差不齐地喊：“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宝宝手里摆弄着手机，嘟囔着提醒别人：“还有横批呢？”一家人又喊：“福寿满堂啊！”
老老少少说笑着站起身，开始洗手，向餐桌围拢过去。“嘟—！嘟——！”座机响了！珍珍的爸爸过去一看，是穆婶的手机号。“穆婶！你的手机丢了吗？怎么是你的手机在往咱家打电话？！”穆婶想起来了：“哎呀，我的手机没了电，丢在出租车上了！”珍珍的爸爸笑了：“我说刚才打不通呢！”他对着话筒喊：“喂！你好！请问，你是刚才那位出租车司机吗？我是傍晚时在路口拦车接人的那位当兵的呀！”话筒里也是笑声：“嘿嘿！对！你妈妈把手机忘在我车上了，我就在你们楼下，请下来拿手机吧！”对方一句话，使穆婶的脸红到了脖子，其余的人听了既好笑又开心。珍珍的爸爸对着话筒喊了声：“真巧！快上来一起吃年夜饭，我们还要坐你的车去机场呢！”对方客气地说：“我已经吃过了，你们最好抓紧点，我还要顺便去加油呢！”珍珍的爸爸喊了声：“你等着，我先把手机拿上来！”说罢，一搁电话，便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