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乌河:前世今生
巩本勇
引子……
河流是指由一定区域内地表水和地下水补给,经常或间歇地沿着狭长凹地流动的水流。
乌河是一条河流,从鲁中山区流向鲁北平原。
许多年以来,所谓专家、学者、草根探讨乌河的内容非常丰富,涵盖了从河流的形成、发展、作用到河流的基本功能、永续利用,以及乌河文化的地域影响。作为乌河岸边土生土长的一位诗人、作家,地域文化研究者,参与其中,可能是一件有趣而更有意义的事情。像《易中天读城》,差不多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讲述。
《乌河:前世今生》不是史书,不是小说,也不是散文,在我看来,属于什么体裁并不重要。我尽量让它融入齐文化、黄河文化,从不同侧面描述,如同串珠。像当年明月《明朝那些事儿》,堪比“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乌河,不奇特,也不神秘,只不过是祖国灿若织锦中的一个花纹,一个色点而已。但就是这样一个花纹,一个色点,却承载起一座城,一方地域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第四章
桓台商帮
1
乌河的水从来不咆哮作害,总是那样文静厚道。
乌河虽然称之为“母亲河“,但是在好多人的心中,它的名声似乎不大好。 就像上海,人们对它表示好感时,便称它为“大上海“;对它表示不满时,则称它为“上海滩”。因为一提起上海滩,一般人马上想到的是流氓、阿飞、小开、妓女、殖民者、暴发户、青红帮……”我的老家鱼龙湾,人们说起这里的人喝酒待客时都竖大拇指,但一说话嗙的骂人直摇头。每当听他们啦起段子,说起笑话来,大家前仰后合间拍着胸脯:“洼里人,鱼龙湾他小姑,神了……”
“长江万里源西天,滚滚东流不复还。北有乌河多壮美,繁华盛况越江南。”你不能不承认,乌河曾是济南府到索镇唯一的一条黄金水道。
乌河与小清河贯通,使索镇自古以来缘水而聚商。索镇是桓台县城所在地,其中心地位确立,就跟乌河的水运有着直接关系。1933年的《胶济铁路沿线调查报告桓台篇》一书曾有这样的记载:“索镇,青岛未辟港时,外来货物多由烟台以海运至羊角沟,复换装河船,经小清河、乌河而来索镇。然后分销远近。”另据此书记载,当时索镇有2000户、12000人,商户300余家,商贾活跃,店铺林立。当地富裕大户凭借乌河航运和集市的优越条件,率先开设门店,从而带动了地方商业经济的发展,且行业齐全、分布广,如钱庄、布行、医药、客栈、饭店、当铺、印刷、烘炉、缝纫、照相、澡堂等行业。乌河里面舟楫穿梭,驿道上面车辚马啸,索镇成为鲁中地区粮棉盐油商贸集散地,索镇大集总是人头攒动。
“栈庄”是大商户在外地设立的“分柜”。
《记忆桓台——索镇》“栈庄”与商业信息:旧时的桓台由于通讯不发达,一切商业信息只靠有经济头脑的人外出了解,由此产生了一种“栈庄”,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分公司。“栈庄”除自身经营之外,还有一项特殊任务,就是了解当地各种杂物,尤其是粮食市场行情、丰歉情况,以便于老板掌握市场行情,作出买进和卖出的决定,以赚取最大利益。索镇各路商贾云集,成为商业信息交流的主要来源。大桥西头,有个赶脚市,每天早上几十个赶脚的牵着毛驴,在桥头等待。所谓赶脚,就是一人一驴,当地人称之为“六条腿的生意”。齐鲁大商苗杏村15岁就做赶脚生意,通过赶脚送客,他掌握了做粮食生意的诀窍,就是从丰收地区购进,到歉收的地区卖出。索镇商人经营粮食生意的特别多,但是在那个年代,商人的商业信息是非常保守的,商家“饭可以 让人吃,买卖不可让人做”。索镇东镇村的高鸿文率先在粮食主产区设立栈庄,掌握了大量的粮食丰歉、行情信息。建国村苗氏家族的粮食生意,不仅在索镇、岔河、羊角沟、泺口设立栈庄,并且沿胶济铁路、津浦铁路,各设立栈庄40多处。后来,他们都转向实业,建成工厂所需的粮食、棉花等原料,也是采取设立栈庄的办法获得。
济南是府,也是城。 “要想挣大钱,必须闯济南”。
大家必须找到进入济南府的门,也许济南府的门,就是桓台人应该翻开的第一页。 高鸿文不仅在索镇开办数家“同兴”系列商铺、铁匠铺、印刷局等,而且在济南、青岛、博山、周村、羊角沟都设有分号,在山东有“莫与争雄者”之称。济南开埠后,高鸿文率先将商铺办到商埠区,由此带动了桓台商人进军济南经商办企业的热潮。但更重要i的,还在于济南固有的包容性。济南开不后电话还未开通之前,苗杏村建立聚成粮栈大楼。原本他是做粮食生意的,却独辟蹊径在粮栈大楼开办旅馆饭店,其用意在于招揽全国各路商人在此下榻、就餐,从而了解全国的商业信息。当时的桓台商人有句口头禅,“要想挣大钱,必须闯济南”,就是高鸿文首先提出来的。著名实业家穆德荣就是在高鸿文的提携下,完成资本积累之后,由货栈经济逐步发展实业,成为一个业绩卓著、赫赫有名的工商大佬。他创办的实业,多以关注国计民生,较有名的有索镇“德行恒”油坊、济南泺口“同聚和”粮栈、济南商埠区“德兴昌”粮油店、济南惠丰面粉厂、太原晋丰面粉厂、济南仁丰纱厂以及济南通惠银行等。
2
现在的桓台拥有“建筑之乡”、“吨粮首县”、“中国膜谷”等美名,而在过去,以苗海南、张东木为代表的“桓台商帮”更是尤显威力。
1949年以前的半个世纪里,索镇建国村苗世厚、苗杏村、苗星垣、苗海南堂叔四兄弟为首的苗氏家族,是山东乃至全国享有盛名的民族资本家,他们的发家史就是从乌河岸边开始的。2007年的春夏之交,我和淄博晚报社孙伟庆、伊茂林两位记者来到索镇建国村。得知我们寻找苗氏家族的踪迹,当年正在云涛散步的75岁老人徐新文说:“我就住在苗家过去的院子里。”跟随徐新文,我们来到云涛以南几十米处乌河西岸的一个院子里。“这就是苗家老宅,现在是一个建筑工地的宿舍,我在这里看门。别看已不成样子,但在过去这是桓台县最好的住宅,上世纪50年代,县政府就在这里。直到20年前,苗家老屋还有,后来拆迁、改造,四周都建起了居民楼,把这个院子夹在了中间。民工住的那排房子,就是在苗家原址上盖的,地基还露着。”徐新文一边介绍一边弯腰拿起了地基上的一块砖:“你们看,都是青砖,砖缝里是石灰,当时没有水泥,但房子仅靠乌河,建得很气派很坚固。院子南边有条沟,一直通到乌河里。乌河北接小清河,西通济南府,南靠淄博矿区。苗家人开始是推小车贩卖粮食、煤炭起家,后来他们的货船沿乌河到小清河,一路抵达济南。”
索镇建国村当年69岁的苗希山老人,是生活在桓台的苗氏兄弟后人中年龄最长的一位。说起祖辈创业的艰辛,当年的老人还清楚地记得奶奶曾给他讲过的故事:“当时家里人多地少,生活困难。大伙就寻思着做点买卖养家糊口。宅子外面就是大集,做点面食生意不是很好吗?于是,家里的妇女们就擀饼卖饼。常年累月,擀饼的累得手指都伸不开,烧火翻鏊子的把眼都呛瞎了。”苗希山喃喃地说:“老辈子人吃苦受罪了。”在建国村苗希山家中,老人打开1998年的《苗氏谱系》,如数家珍般列举着祖辈、父辈创造的辉煌:“从1946年起,我跟随奶奶在济南生活了5年,解放后坐船经小清河、乌河回到桓台老家。那时,苗海南已名震全国了。按辈分,苗海南是我老爷爷的弟弟。那时我很小,又在桓台,但知道济南的老爷爷苗海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的事迹不只在其他文献中有,我们家谱里也有详细记载。”
苗海南,桓台人家喻户晓,这个全国许多人熟知的名字,是近代济南百年开埠史上实业救国的第一代开拓者。
作为山东第一个海外留学归来的本土资本家,苗海南与族兄苗杏村、胞兄苗星垣在济南共同创办成通纱厂。1948年济南解放后,苗海南仍任成通纱厂经理。他响应人民政府的号召,大力发展生产,支援解放战争和国家建设。1949年一次认购国家"胜利折实公债"15万份。1951年,他捐款15亿元(旧人民币)购买战斗机2架,支援抗美援朝战争。他开创了济南成丰面粉厂、成通纱厂,曾出任第一届山东省人民政府副主席,是毛主席生日宴的座上宾……1966年,63岁的苗海南病故。而在8年前,即1958年,与苗海南情深义重的胞兄苗兴垣早已去世。自此之后,鲁丰纱厂被改名为济南国棉一厂,是彼时山东最大的棉纺织企业,成通纱厂改名为济南国棉四厂,苗氏产业遗产至此告终。
除去苗氏家族,另外一个就是以新城镇乔家村张东木为代表的张氏家族,其家族企业东元盛印染厂便是《大染坊》的原型。
张东木1937年7月于北京辅仁大学肄业后回到了济南,成了"东元盛"的少东家。张东木接掌染厂以后,积极探索,并创出了"名驹"和"双鱼"两个独步省内外二十年的名牌,直到20世纪50年代,依然响当当名气不减当年,影响范围甚至到了东南亚一带。在汇文学校读书期间,曾多次参加华北运动会,并两次夺冠。1938至1954年在济南东元盛印染厂任化学师、厂长、经理。1950年7月加入中国民主建国会。1949年8月至1950年9月任济南市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协商委员会副主席。新中国成立后,1950年11月至1958年5月任济南市人民政府副市长。抗美援朝爆发后,张东木积极响应国家号召,自己捐献了一架飞机,成为山东省以个人名义捐献飞机的第一人,当时济南市工商业者完成13架的捐献任务,尚有一架"经理号"还缺5亿元(旧人民币),张东木当即表示,这五亿元他捐上了。
在商言商。 桓台商帮的秘密,值得解读。
伊茂林撰文《守业更难难在哪?》:起步的艰辛、头脑的精明、把握机遇的能力、富有远见的眼光,这是每一个成功者、创业者的共同特点,苗氏家族也不例外。人们常说“富不过三代”,大概是说第一代艰苦创业殚精竭虑,家业越来越大;第二代坐享其成,但对父辈的艰辛还是有所目睹和体会的,故能勉强支撑;到了第三代,从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就不知道锅是铁打的,那他们只有做纨绔子弟、败家子地份儿了。这是一个多么可怕地周期律!怎么跳出这个周期律地支配呢?那就让每代人都做艰苦创业的第一代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