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刘开元 我叫刘开元,来自贵州广顺县。 其实,要说起世外桃源,你们武陵县的这个桃花源跟我们广顺县根本没法比,我们那里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我们那里有一座白云山,连明朝的那个皇帝朱允炆也往那里躲。在古代,我们那里叫夜郞国,现在,那里还有金竹夜郞侯四世祖金庸的坟墓,还有夜郞古城池遗址,社员们在山上挖树根时,曾挖出过金剑、方印、青铜匙等文物。 广顺县夜郞公社有一座杜鹃湖,杜鹃湖四周绵亘数十里的山岭上,鲜花繁盛,春暖花开时节,白色、红色、紫色、粉红色的杜鹃花竞相开放。杜鹃花谢后,映山红又争相怒放,与毛栗树、枫树的绿叶相呼应。夏天,漫山的杨梅绿叶荫荫,红果累累。 杜鹃湖旁有一所学校,叫夜郞中学。我就在这所学校担任语文老师。我从来都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从来不敢跟学校领导发生矛盾。但是,有一天开会的时候,我还是不小心把领导得罪了。 那天召开的是一个很重要很严肃的会议。我校的唐校长正在主席台做报告时,我因为多吃了几个生包谷,肚子胀气,一时没忍住,在会场上放了一个响屁,引得全场轰堂大笑。唐校长的报告被哄笑声打断了,虽然他当场没有发作,但我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 我感到很紧张。散会后,我到唐校长办公室向他赔礼道歉。 唐校长说:“你写份检讨给我。” 我回家写好检讨,急急忙忙拿去交给他。他看后不满意,说:“你的检讨不深刻,没有挖到根子上。你以为你就只是放了一个屁这么简单?这么严肃的会议,这么重大的场合,你当着上级领导的面放屁,你这是目无领导。当时我正在念报纸上的社论,你刚好在这个时刻放屁,你这是在借放屁发泄对报纸社论的不满。” 根据唐校长的提示,我重写了检讨,深挖了根源。唐校长看了以后满意地笑了,说:“刘开元啊,你这人一点就通,是个人才。” 夜郞公社有个夜郞大队,夜郞大队有个地主子弟叫龙文。那年冬天修永库的时候,龙文同生产队的男劳力一起上了水库工地。 有一天,中午休息的时候,龙文正和社员们坐在一起抽烟。忽然,远处的山路上走过一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于是,男人们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女人身上。有一个社员指着龙文说:“狗日的龙文,都三十多岁了,他那根家伙还从来没有用过,也不知道生锈了没有?” 另一个社员说:“生锈还是没有生锈,把他的裤子脱下来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话得到了在场男人们的一致响应。龙文听说要脱他的裤子,他拔腿就跑。无奈追他的人太多,最终,他被人追上,裤子被脱掉了…… 检查完毕之后,男人们开始了议论。 一个男人说:“嗬,长得还蛮粗的嘛。” 另一男人说:“生锈倒是没有生锈,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又一男人说:“到底能不能用,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大家都说是应该试试。 可是,怎么试?大家放眼望去,看到山坡上有几头水牛正在吃草,他们决定让龙文在水牛身上试一试。一头沙牛很快被牵了过来,他们把龙文抬到沙牛身后,然后强行让龙文趴在了沙牛的屁股上…… 试完之后,男人们都哈哈大笑,开心极了。 作为地主子弟,龙文一直找不到老婆,这本是他心中的一道伤疤,今天遭受如此羞辱,龙文气得满脸通红,他紧握扁担对那群男人说道:“你们等着瞧吧,老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男人们听了他的话,嘻嘻一笑,没有当作一回事。可是,大队的贫协主席听了这句话,上前一把揪住龙文,高喊道:“你这个地主崽子,竟敢威胁贫下中农,走,跟我到公社武装部去!” 龙文顿时吓得变了脸色,他抽打自己的耳光说:“我罪该万死!我不该对贫下中农讲气话!” 可是,贫协主席仍不肯松手。 龙文的父亲跑了过来,他扑通一声跪倒在贫协主席脚下,不停地磕头,哭喊道:“请你放他一马,我这个崽昨天大粪吃多了,今天尽讲混帐话。” 在场的男人们也都为龙文求情,说龙文讲的是玩笑话,不必当真。贫协主席这才罢休。 晚上吃饭的时候,贫协主席在酒桌上把他今天看到的这一场恶作剧讲给公社武装部的田部长听。田部长听了哈哈大笑,他向贫协主席打听细节:“你看清楚了吗?真的插进去了吗?” 贫协主席颇为得意地说:“我亲眼看见的,那还能有假?说实话,活了五十多岁,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稀奇事呢。” 第二年春天,靠造反发迹的广顺县县委书记胡达球到夜郞公社来视察工作,夜郞公社的龙书记和武装部的田部长陪同胡达球书记到田间地头检查春耕生产。 当他们一行人走到夜郞大队的时候,遇到几个社员正在水车上车水。胡书记走到水车边,同在员们打招呼。田部长向社员们介绍说:“这是我们广顺县县委一把手胡书记,他亲自到田间来看望你们了。” 社员们从水车上下来,同胡书记打招呼。胡书记和社员们聊了几句之后,兴致勃勃地想要爬上水车亲自车水。龙书记、田部长和几个社员把胡书记扶上水车,热情给胡书记做示范,告诉他怎样保持身体平衡,怎样踏水车才不会踏空。胡书记学得很快,三下两下就学会了车水,并且很快就车得相当熟练了。胡书记很高兴,车了约摸半个钟头,龙书记建议胡书记歇息一下。 胡书记便从水车上下来,坐在田埂上,同社员们拉起了家常,并且还拿出了自己的过滤嘴香烟散发给社员们抽。 社员们都惊呼起来,因为他们家里穷,平时抽的都是旱烟,从来也抽不起纸烟。至于这种带过滤嘴的纸烟,他们别说抽,连听都没听说过。 社员们点燃了胡书记的过滤嘴香烟之后,都纷纷称赞说:“嗯,胡书记给的烟就是不同,抽起来格外香。” 不过,有一个社员在恭恭敬敬地接过胡书记给的过滤嘴香烟之后,他并没有马上点燃抽起来,而是将这支烟夹到自己的耳朵缝里,然后抽起了自己带的旱烟。 胡书记感到疑惑,他问这个社员:“你怎么把香烟夹起来?我的香烟不好抽?” 那个社员说:“过年的时候,我女婿从部队回来,送给我几包这种过滤嘴香烟。我抽了一根,觉得味道太淡,我觉得还是抽旱烟过瘾。” 胡书记把目光转向龙书记,龙书记马上给胡书记解释说:“他女婿在部队当官,是个团长。” 胡书记听了微微一笑,说:“好嘛,也是个县团级。” 抽完了烟,胡书记站了起来,同社员们告别。 龙书记领着胡书记向前走,没走多远,胡书记忽然停住了脚步,望着远方的田野,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刚才那个社员,他是什么成份?” 龙书记马上回答:“贫农。他家世世代代都是贫农。” 对于胡书记的这次视察,龙书记和田部长早就作好了准备,他们派人到杜鹃湖里捕来了鱼,到白云山上打来了各种野物,所以,在这天中午的餐桌上,各种山珍野味都摆满了。 可是,龙书记和田部长发现,胡书记似乎并不太高兴,他的脸始终绷得紧紧的。龙书记和田部长小心翼翼地劝酒,同时,头脑里也在紧张地揣摸着胡书记的心思。 酒越喝越多,胡书记的脸色开始红润起来,话也多了起来。他用筷子指着龙书记和田部长,语重心长地说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抓革命,促生产。你们夜郞公社,生产是搞得不错的,但是不能只促生产,不抓革命呀。” 一听这话,龙书记和田部长,刹时变了脸色。 胡书记神色庄严地说:“据我看,你们夜郞公社阶级斗争的形势很严峻哪。” 田部长眉头一皱,灵光一闪,马上说:“胡书记说得不错,我们夜郞公社,阶级敌人十分猖狂,就在去年冬天,有一个地主崽子竟然奸污了集体的耕牛,并且还扬言要报复贫下中农!” 胡书记大手一挥,说道:“好好查嘛。要以这件事作为突破口,把你们公社的阶级斗争搞出声势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