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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店 且行且歌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每到麦收时季,我都会想起小时候常吃的捻转。姥娘在世的时候,我们家每年过麦时都会在她的统一指挥下制作一种属于麦收这个季节才有的庄户美食——捻转。
当时我们家六口人,只有姥娘一人是农业户口,种着为数不多的土地。每年麦收时,姥娘都仔细到地里查看,因为做捻转用的新麦要八九分熟,不能完全成熟,这样口感才能糯软不致于干硬。收割麦子是我父亲的任务,把麦穗割回家后,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放到锅里煮熟,然后姥姥用簸箕盛着手工给麦穗脱粒,脱粒后还要反复簸筛,确保没有麦皮和麦芒,全是纯净的溢着麦香的麦粒,这时候趁她老人家没看见,满满的抓一把塞到嘴里,那个香呀可太过瘾啦。
到了这时候,就轮着我和弟弟干活了。我们家院子里有一盘石磨,平时用它推煎饼糊,再就是制作捻转的最后一道工序。制作捻转时,我和弟弟推着磨,姥姥站在一旁不时向磨眼里倒进麦粒,紧接着如鲜面条一样的捻转就如瀑布般源源不断的垂直流下,麦香飘满了磨道。那时我俩最愿意干这个活,尝鲜可是近水楼台,鲜香的捻转不用加任何调料,原汁原味,鲜香满口。不知现在农村还有这个美食吗?在各种美食琳琅满目的当今,有次我和好友描述当年的情景,好友羡慕道“一听就知道很好吃”。
推完捻转,姥姥会一缕一缕整整齐齐的码在家里最大的盆里,看起来非常壮观。但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姥姥会找来碗和盆装满,再用干净的白粗布兜好,吩咐我们一一送到几家很要好的乡邻家让大家尝鲜。在村里,能吃上这种美食的人家很少,靠地吃饭的村民哪里舍得这样吃,而且几乎全家人都要上阵抢收抢种,就直望麦收的粮食糊口。现在想想,那时的捻转不仅好吃,而且也是颇有仪式感的比较奢侈的美食。
记忆中姥姥制作的美食还有很多。春夏之交的季节,她每年都喜欢采摘一种叫野菊花的植物,把其和新掰的香春芽放一起制作咸菜,用野菊花做的咸菜清香爽口特别好吃。小时候,姥姥带我去采摘过几次。记忆中,那是一个很大的早就无人居住的废弃老宅子,破屋、残墙、野草,居说夜晚也有黄鼠狼出没,但院子里一片片的野菊花茂盛而鲜嫩。那个院落一直在我心目中现实和超现实的存在着,神秘、寂静,甚至还有点怕。每想起这个院落就会想起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在村里,姥姥也是干净利落、心灵手巧的老人。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她把生地瓜用盐淹了再上锅蒸,关火后又咸又香又软的地瓜咸菜成为大家的最爱。秋后,茄子即将拔椀时,她让母亲买来一大堆物美价廉的小茄子,姥姥称做茄瓜子,再让母亲从果园里摘来鲜香的花椒叶,合在一起煮制咸菜。这两种植物合在一起制作竟特别亲和,小茄子纤维少,鲜嫩无比,如口即化的感觉,花椒叶经煮后粘粘的,有天然的香味。
姥姥多年血压高,连她治病的偏方也令人垂涎欲滴。记得,每当她要吃偏方时,都是让母亲采来核桃枝叶,用来煮鸡蛋,一次必须煮六个鸡蛋,不能见盐,这是有讲究的。她多年坚持吃偏方,但有没有效无从考证,因为她老人家也服用降压药。按现在的健康理念,少盐饮食,多增加蛋白,这也是非常有益的。姥姥82周岁时去世。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百草园”,这是我们共同的乡愁,是滋养我们的精神血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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