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阿弥 于 2015-2-24 13:07 编辑
三年前,母亲和弟弟因为在哪过春节的问题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弟弟主张去南方过年,母亲坚决不同意。母亲的理由很简单,每年春节,老家都一拨一拨地来人看望她,如果她春节不在家,就错过了一次和老家人见面的机会.......娘俩各持己见,互不相让,最后母亲竟指着弟弟的鼻子说他对老家没感情,没有人情味了。 我能理解母亲的心情。我的老家和姥姥家是邻村,母亲从十一二岁开始就在我老家的学校上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后来嫁给我的父亲,再后来响应党的号召,从学校回到村里当了村里的党支部书记。三十几年的时间,母亲把她人生最美好的岁月贡献给了我们那个有六百多口人的村子。母亲对那个村的角角落落稔熟得像自己的家一样,那个村的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不挂在母亲的心头。1988年,母亲随父亲进城工作,我们从此离开了那片生养我们的热土。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家对于我和弟弟来说,成了一道渐行渐远的风景,而对于母亲,她与老家那种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好像从没中断过。每年老家来人,母亲总会掏出几百块钱让他们捎给当年的那些困难户;二十七年的时间里,村里大多数人家的红白喜事都少不了母亲的身影...... 大约是前年,我和弟弟一起陪母亲回老家参加一个堂妹的婚礼,婚礼结束后当我们要返回的时候,本家的哥哥嫂子叔叔婶婶们都恳切地挽留母亲住下待几天。看得出母亲很想留下。我因为担心那边的条件不好,怕母亲生活不方便,就坚持拽母亲回来。或许是乡亲们的热情感动了弟弟,也或许是缘于弟弟骨子里对家乡的那份眷恋,一向号称公务缠身的弟弟竟然主动提出想留下待几天。最后的结果是,弟弟把我们送回来,自己又赶了回去。据说当晚和几个初中同学喝了个酩酊大醉。 那次之后,弟弟回老家的的次数多了起来。我明显感觉到,随着回家次数增多,弟弟对老家的感情与日俱增。 今年大年初一,弟弟竟带着老婆儿子回老家去拜年了! 搬离老家那年,弟弟还只有十四岁,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隔了二十七年的光阴,人到中年的弟弟再回去给乡亲们拜年,身边多了身高已经超过了他的儿子。 弟弟说,这次拜年让他感慨良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早已被岁月雕刻成了另外的模样,那些曾经身强力壮的叔叔大爷,大多已佝偻了腰身;那些曾经被称为祖国花朵的同学和童年的玩伴,早已度过花期开始凋谢。很多乡亲看到他主动过来打招呼,他已辩不出哪个是叔哪个是大爷;迎面碰见的年轻人大多是陌生的面孔。弟弟尤其心痛地说,当年父亲的那些好友,大多已英年早逝:在县家具厂上班、见人不笑不说话的宝叔,退伍后在县机关就职的英俊潇洒的喜叔,风趣幽默的发叔,扎实肯干的财大爷,有着浓浓书卷气的贵叔,总是让人感觉那么慷慨的迅叔.......他们都是当年的风云人物。 弟弟话锋一转说,有个人找到他说曾和姐姐是同学。弟弟问我,那人是谁? 我一时无语。我这个一向自诩多情的人自离开家乡,就像一个断奶的孩子,经过短暂的不舍之后,很快忘记了奶头的滋味。我对家乡全部的记忆都停留在我离开家乡之前,多年前,我曾多次设想带着女儿回去看看,多次设想女儿和我一起赤脚走在乡间小路上的情形,然而,这么多年,我从未刻意地回过家乡,我不知道这二十七年的时间,那些我曾经的同学、玩伴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我的家乡对于我,就是那一条一条的胡同,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疼爱,是无忧无虑的童年,是多年后回眸时看到的那个少女高贵的背影,是乡亲们那一张张淳朴、温暖的笑脸。我喜欢家乡春天里开出的那些朴实无华的花、夏天里那一场又一场的雨、秋天里收获的庄稼、冬日里那飘飘洒洒的雪和雪后挂在屋檐下的一串又一串的冰溜溜。我尤其喜欢过年,过年让那个小村庄从里到外都透着新鲜,透着诱惑,过年让那个小村庄充满了浓浓的爱意……蓦然记起那年我们踩着厚厚的积雪出去拜年,在胡同的尽头,我看到我年轻的父亲一脸阳光地在和他的同伴们做游戏....... 感谢弟弟让我重拾乡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