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足

李玉军

十三足
临淄  齐汉
农村里管那种整天恣得心里开花的人，叫十二足。槐树村的张大能被村里人叫做“十三足”。主要是他比十二足还要足。

张大能是个退休乡镇干部，每月风雨无阻地领着五六千元退休金，在小村里的老人堆里无人能比。他每天手里提着一个撑凳，在大街上站够了，就坐下。坐够了，就站起来。七十多岁的人了，本该德高望重，就因为他那一张破嘴口无遮拦，说说东家长，讲讲西家短，把大家惹烦了，人前人后，十三足成了他的唯一称呼。

有一次，十三足晚饭后在街上乘凉，大说特说王海的种种无用：干小工不跟趟，当小贩赔了本钱.......十三足说得正起劲，并没有意识到王海正一步步走近。巴掌大的村子，站在东头放个屁，西头就能闻到臭味。何况十三足的嗓音像洪钟震耳欲聋呢！王海走到乘凉的人群跟前，打开了超亮的聚光手电筒，直照十三足的眼睛，十三足直喊：“谁呀，谁呀，别闹了！”王海把手电开到最高档，一言不发，直照了十来分钟，然后扬长而去。人们也许被眼前这尴尬的场面搞懵了，一时间雅雀无声，十来分钟过后，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小村的大街上竟然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回过味来的十三足拿起撑凳，灰溜溜地回家去。

十三足的儿子张小能，身材瘦小，却找了个又高又俊的媳妇。这也是十三足的骄傲所在。十三足逢人必夸。农村俗语：高大老婆门前站，不会干活也好看。这十三足夸起儿媳妇来就没完，听腻了的人就爆句粗口：“不是你这老牛吃了嫩草，有一腿吧？”十三足气得跺跺脚翻翻白眼，脸色铁青，嘴里骂道：“滚！”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十三足的儿媳翠花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在县城一家塑料厂当临时工，晚上时常光顾舞厅酒吧，后来跟一个有钱的中年人出去鬼混了几个月。父母知道后，把她找回来，锁在家里，找媒婆说婆家。十三足家张小能虽然长相一般，但家境优越。俗语说得好：鸟儿都往高枝上飞。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翠花更知道找个殷实家庭的好处。媒婆两头瞒，把事圆得跟铁桶似的，滴水不漏。

张小能跟翠花结婚后数年，相安无事。只是张小能到南方打工这半年，翠花再也耐不住寂寞。本村的徐二楞长得膘肥体壮，早就瞄上了丰乳肥臀招摇过市的翠花。翠花在河滩豆地里锄草，徐二愣不离左右，两个人越聊越热，在看坡的棚子里好上了。隔墙有耳，离地三尺有神灵。翠花和徐二楞的事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热点谈资。

十三足这时候出来辟谣了：“俺那儿媳妇就不是那种人，别听那些舌头长的人胡咧咧！”

翠花跟徐二愣自从有了第一次，就好得分不开。每晚翠花给徐二愣留门。终于，徐二愣的老婆抓了个正着。

翠花竟然厚颜无耻地说：“你个黄脸婆子，你有本事天天在家看着你男人，不然就挡不住我睡他！”徐二楞老婆也是有备而来，口袋里装着一把锃亮的水果刀。听完翠花的话，她气炸连肝肺，手起刀出，直奔翠花面门而来。一连几刀，把翠花那张俏脸划开了花。

十三足半夜三更被打斗声惊醒，看着血泊中的翠花，打电话报了警，同时打了120.

张小能从南方赶回来，再也没出去打工。怕离婚后不好再找媳妇，只能老老实实戴一顶绿帽子。翠花破相以后也检点了许多。

男人毕竟是男人，徐二愣照样人前人后的风光如初。

只是大街上再也见不到十三足的影子，更听不到他那铿锵有力的话语了。半年后，十三足竟驾鹤西游，告别了人世。

十三足的葬礼上，听老人们讲：十三足这个老东西文革造反起家，当时批斗最厉害的就是当过土匪汉奸的徐二愣他爹。

大街北平

世态百样，却有十三足之人。人无完人，不做十三足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