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儿子十周岁

有容才大

         儿子，今天你十周岁了，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妈妈现在可以和你谈谈你曾经问过无数遍的那个问题：你是从哪里来的？
         十年前的今天妈妈赶到医院，焦急的等待有出院的产妇可以腾出一个床铺让我住下来迎接你的 出生。在前几天的孕检中，医生说妈妈腹中的你脐绕颈，羊水少，建议马上手术。由于年老的奶奶迷信“七活八不活”的古训而推迟到你满九个月的今天。
        下午两点妈妈做完最后一次例行检查要被推进手术室，躺在手术车上的妈妈一丝不挂只盖了一床薄薄的床单。走出检查室一下子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妈妈被一种突如其来的羞耻感击中而紧紧闭上眼睛。妈妈凭感觉知道进电梯了，出电梯了，走过长廊到手术室了，奶奶，姑姑和爸爸都被拦在门外。妈妈后悔了，妈妈不应该听医生的一面之词用这么野蛮的手段提前迎接你的到来。想到毫不知情的你要被硬生生地血淋淋地从妈妈腹中取出，妈妈的心一阵绞痛，泪水从妈妈紧闭的眼角滑落。有护士边用纸巾帮妈妈擦泪边安慰妈妈：“别紧张，别害怕，打上麻药一点也不疼。”
          一阵剧痛，是麻醉师那长长的针头扎进了妈妈的脊椎，我不知道那针头有多长，只是感觉快要穿透我的身体了。医生不时用针刺我的脚心，她要在我能承受的疼痛值中割开我的肚子，如果太晚，麻药会影响你的大脑。
        刺痛感越来越迟钝，妈妈的大脑也越来越空白，而听力却异乎寻常的清晰起来。我听到医生护士的窃窃私语，我听到手术刀割开我肚皮的声音，还有咯吱咯吱剪刀的声音，一股温温的液体洒我满脸，有护士马上替我擦拭掉。我听到医生间的交谈“这孩子还早呢！羊水还这么清。”“就是，看来不止还有半个月……”忽然之间好像我的整个身体都被提了起来，一阵剧痛，感觉整个五脏六腑都被掏空，只留下一具空壳重重的落回手术台上。妈妈听到了你的哭声，虽然不如你姐姐那时的响亮（姐姐那时在妈妈肚子里整整呆了十个月啊）但也是妈妈听到的最美的声音。妈妈立即睁大眼睛寻找你的身影，这才发现原来妈妈的腰部拉起一块布帘挡住了视线，设想了千百次的血腥场面一点也没看见。感觉等了好久医生才提起你让妈妈看了一眼并例行公事的报告“男孩，五斤四两”。旁边的护士一句“好漂亮的小孩，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来！”让一切疼痛和恐惧烟消云散。你被送出了产房递给了一直等在门外的奶奶，而妈妈还要继续。
        妈妈已经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只感觉到那针线像纳鞋底一样把妈妈缝缀起来，缝了一层又一层好像最后一层了，医生惊呼一声“坏了，断线了。”接上线头继续缝，缝了没几针又传来一声“咋又断了？”现在我已不在乎他们在我肚皮上留下一串粗制滥造的线疤，我只想赶快回到病房看看你——我的孩子。
        终于回到病房躺到你身边了，可妈妈还是看不到你。妈妈浑身一动也不能动，只有眼睛好像还能转动。你很乖，不哭也不闹，醒了奶奶和姑姑就给你喂点水，玩一会儿继续睡。好不容易妈妈的脑袋能转动了，妈妈能看到你了。你真是个漂亮的小孩，清清爽爽的小孩，你的眼睛圆圆的，小巧的鼻子小小的嘴，白白嫩嫩的皮肤，不像有些的刚出生的孩子皱皱的皮肤脏兮兮的。怪不得医生护士都夸你漂亮呢！妈妈也禁不住为你骄傲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不经意间你已经十岁了，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长成一个五大三    粗的小小男子汉。
         儿子，现在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了吧？你爷爷奶奶说你是河里捞来的，那是骗你的。妈妈姐姐说你是从银座门口垃圾桶捡来的，那也是逗你的。你是妈妈的孩子，你是妈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妈妈像爱自己一样爱你，妈妈也希望你能像妈妈爱你一样爱妈妈！
                             2016.6.4  王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