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玩月楼主 于 2017-2-25 14:10 编辑
序:读着绘本慢慢老去 赵育慷过去是我的学生,现在是我的朋友,将来是我的老师。翻读着《和宝贝一起读绘本》这部书稿,我时常抬起头,面朝窗外的夕阳,这样想。 我上课喜欢开玩笑。那时育慷坐在南窗下前排座位上,聚精会神听我讲唐诗。讲着,听着。我不知为何就说:“我的同学有的当大官、出大名了,我还在这里和你们这伙小朋友捉迷藏,嗐!”她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你现在已经很烧包很烧包了,你还想咋?”我想想也是,比上不足,比起同龄的同事,我当时不管是教学、教研还是创作,确实是比较出色的了。小时候在农村,碰上阴雨天,父母就冷不丁问我:“下大雨还是下小雨?”我也冷不丁冒出一句“大雨”或“小雨”,据说这小孩的“冒话”,很灵。自从她说过我“很烧包很烧包”的“冒话”,我便从此自认为真个“很烧包很烧包”,白天与学生为伍,夜晚与书卷为伴,不再做升官发财之梦。阳光照进窗子,照在我前额日渐宽阔的原野上,暖洋洋的,竟有一种小孩扎牙的愉悦。
还有一次,大概是讲宋词吧。我脑筋一抖,就说:“我这辈子只能老于这荒江边小城里了,希望大家立德立功立言,我也好苍蝇附骥尾而致千里。”还是育慷,她小声嘟囔道:“你趴在我们尾巴上,得看我们高不高兴,甩一甩,把你晾在半道儿。”我竟一时语塞,接不上茬儿。班里静得出奇。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笑眯眯的,眼神很奇特,不是大人的成熟,也不是孩子的稚嫩,就像一池春水,有縠皱,有气泡,有青草,还有游鱼细石……兀的,她手一抖,抽屉里露出一截长长的竹笛。——她读中师时,学的是音乐,主攻笛子;到了大专班还不忘初心,时时操练,想给贺铸那首《青玉案》配上伴奏。“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可惜那时我的朗诵功夫还不够强大,若是现在,一定有一段杏坛传奇。
毕业后,育慷分在城镇中学当语文老师,学校离我家三里靠外五里之内。不知怎的,我竟然迷上了网络文学。说来我和她真是有缘,我俩在一个网吧不期而遇。她谈笑风生,一边与我絮语,一边啪啪啪啪敲个不停。大概是学过笛子的缘故吧,手指异常灵巧,十个指头没有闲的,赛弹琴。眨眼之间,一篇小美文跑步出炉,一点鼠标,无数人就惊艳了。网吧里逼仄,我出来透透气。天光明媚,云影悠悠。不知得怪太阳还是怪她,那次我真蒙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逢人就说赵育慷,变作不折不扣的慷粉,创作水平也由此突飞猛进,成了本地的“文豪”,兴趣至今不衰。
一天下午,我正在读书,育慷提着几串带露的葡萄敲开我家门,说让我尝鲜,这是她家第一批下架的。我当时又是一个呆萌。这大丫头不知哪根筋跳,竟知道怜老惜贫了。我们吃着葡萄,吐着葡萄皮,不知不觉就谈起了女中音、男高音,哼起《吐鲁番的葡萄熟了》,是优雅的二重唱,任何媒体都没播放过。哼完歌,我们聊朗诵,聊腔体,聊共鸣,聊得嘴里甜甜的,心里畅畅的。近年,育慷坚持用手机给孩子讲故事,到春节,已讲了整整一百个。我奋起直追,也用手机微信平台在朋友圈晒了十几个朗诵,并起了个名字叫“声动淄博”,据说好评满满。我把育慷送出家门,在长长的巷子里,夕阳把她的影子投得很远,就像绘本《风到哪里去了》中那位妈妈的背影。
后来,育慷调到我北边五六十里路远的地方教小学了。去年冬天,她用QQ联系我说,推荐几个适合儿童的聊斋故事吧,我要编绘本。我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给她找了十个,把题目发给她。育慷现在是小有名气的儿童教育和绘本专家了,尤善于立言,挺烧包挺烧包。因了夙缘,我俩联系不断。大年初一,她开着鲜红的小轿车来看我。进门就拿出一部书稿,嘻嘻嘻嘻说:“又写了本书,你给写个序——说不定一下就红了。”我想起了当年“苍蝇附骥尾”那个掌故,这大丫头是来践约要带我到千里之外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脸一阵发红。雪地上,她举手与我告别,躬身钻进小汽车,渐行渐远。阳光薄薄的透明,小汽车像只精致的瓢虫,慢慢爬动,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白雪红梅的琉璃世界。
前几天,在朋友圈看到育慷转发的一条信息:70岁开始逆生长,台湾105岁老头准备报考清华大学博士班。她说:“本宫属鸡的,离105岁还远着呢,有的是时间。”我回复说:“本公属虎的,也远着呢,一起努力!”105岁真的不敢奢望,但活个七老八十却毫无问题。那时我早秃了顶,育慷也已鬓角飞雪。她比照着我的形象编一绘本,在夕阳下读给我听。说:“老师,看,你认得这个老头吗?”过往的行人纷纷好奇:“他俩到底谁是老师,谁在教谁?”阳光透过头皮,渗进大脑,像在充电。我说:“我怎么不认得,不就是你经常提说的王老师吗?”
《和宝贝一起读绘本》,是本宝贝书,读的人都是宝贝。等我把这本书研究完,我就快有外孙了。俗话说人生两件大事:当官做老爷。官我是不当了,做做老爷,给外孙读读绘本,也是老来之乐。外孙大了,我就自己读绘本,读不懂的地方就问阿慷。我要读着绘本慢慢老去。——窗外阳光似蜜,快有蜂蝶飞来了。 王光福 2017年2月15日于淄川玩月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