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

听泉

色   彩

薛燕

自从认识色彩，向日葵是我最初喜欢的颜色。小时候，父母工作的地方严格地讲是农业区，四周都被村庄和农田环绕。村庄的名字有聂村、苙山、洄村等。所以，我们宿舍区的名字也入乡随俗曰：新四村。整个宿舍区是一排排红瓦灰砖砌成的平房，整齐划一。家家都有一个黄泥坯垒砌的小院子，简陋古朴，用来开荒种菜养花，甚至有的种庄稼。菜通常是辣椒、茄子、丝瓜扁豆等，花以美人蕉、月季、大丽菊为主，角落里会栽种几颗向日葵。花开时节，红的、白的、黄的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各种花的香，低飞的燕子忙着在人家屋檐下衔泥筑巢，孩子们呼朋引伴的玩耍嬉闹。

哥哥曾经吓唬我，宿舍区的房子是用坟冢里的砖盖成的。所以，我对灰色的砖房莫名感到恐惧，总害怕忽然会出现一个阴森恐怖的鬼魂捉了我去，从来不敢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父母上班不在家，我宁愿呆在外面，向日葵的颜色令我温暖心安。后来才知道宿舍区的砖是砖厂烧制的，但宿舍区确实是建在一片乱坟岗上的。怪不得那时候胆大的男孩子经常会拿着骷髅当球踢呢，也会从遗留的墓地里找到古钱币、油灯等陪葬物品。

我家居住的地方很空旷，四处都是原野。收获的季节，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片金黄的麦田和劳作的农民。落日的余辉，染红西天的云彩，田间地头金黄色的向日葵在风中舞蹈，发出欢快的刷刷声。我常常坐在宿舍的墙头上，痴痴地看着、听着，直到夕阳完全落入西山坳，彩霞渐渐褪去颜色，月亮慢慢升上来，向日葵依然闪耀澄澈、明艳的光泽，仿佛阳光依旧。简单、通透、明快，渲染出生命的张力。

那时候向日葵是极常见的，田间地头、村庄周围、甚至人家庭院内外，人们喜欢栽种向日葵，或成林、或成片，抑或零零星星。从小就喜欢向日葵这种单纯的有点单调的黄色，总感觉它有一种令人温暖愉快的力量。那时候，父母工作忙，单位没有托儿所、学前班之类的，家家户户的孩子们，脖子上挂着钥匙，大的带小的，放养着。哥哥贪玩，常常丢下我，跟着大孩子们去山林捉鸟窝，或者去小河边捞鱼虾。而我总喜欢在向日葵下和小伙伴们玩耍。跳皮筋、跳方格、碰拐等。玩得最多的游戏是跳皮筋，我们把橡皮筋拴在两棵大树之间，不厌其烦地边唱边跳，跳得脸色绯红、满头大汗。至今还记得那个词：“小汽车，滴滴滴，马兰开花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 五五六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十一, 六五六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 七五六七五七,七八七九八十一, 八五六八五七,八八八九九十一, 九五六九五七,九八九九一百一！”记得还有一种游戏叫跳方格。用粉笔在地上画上方格，格子组合可自由设计，再由近至远依序写上数字，最后一格是天堂。在距离第一格适当位置处，画一条线做为起跳点。包袱剪子锤决定跳的顺序，必须单腿跳。当时女孩子都喜欢玩的游戏。

现在想来，这些游戏不但趣味十足，而且充满着智慧，是我认识世界的最初启蒙。

向日葵在风中摇曳，一派开心舒展的样子，仿佛很喜欢和我们在一起游戏。有它守候在身边，游戏、玩耍皆心安。意识深处认定有向日葵的地方就有人家，就意味着祥和平安。某种意义上说向日葵是我的保姆不为过。乃至若干年后，当我第一次看到梵高的《向日葵》，孤独、单纯像火焰一样热烈的明黄色冲击着我的神经，莫名的感动、似曾相识的酸楚，竟令我热泪盈眶。

少女时代，我喜欢上了白色和蓝色。纯洁雅致如我青葱、浪漫的青春岁月。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壮志，有隆冬踏雪寻梅的唯美浪漫，也有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惆怅落寞。

人到中年，开始喜欢赤橙黄绿青蓝紫，五彩缤纷，多彩厚重如我丰富的人生经历。有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无奈，也有落霞满天品茗读书的惬意。这些年，渐渐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无常，死亡不再是遥远的影像了，眼看着亲人们一个一个离开，悲哀而无奈。明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万事万物各有其造化。生命很珍贵，我们都是行者，茫茫宇宙间匆匆一过客。坦然面对现实，积极的心态去经营自己的未来，始终相信未来是美好的，阴霾是暂时的。那么你的明天真的就是花团锦簇、阳光明媚的。

经常遇到这样一种人，整天拉着一张苦瓜脸，四处抱怨命运不公、儿女不孝、别人如何对不自己。其实，抱怨、烦恼皆源于贪欲，不懂得感恩。一己私利，如一叶障目，蒙蔽慧眼看不清本我，看不透世界。很多时候限制我们的不是周遭的环境，也不是他人的言行，而是我们自己，命运会因心态而改变。我们最大的敌人，往往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常常改变我们的主意和想法。或对昨天的我而后悔，或因昨天的我而高傲，情绪复杂多变，令人琢磨不透。产生很多负面情绪，令自己不开心，也带给亲人朋友痛苦，久而久之，亲朋好友渐渐远离，自己变成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孤老终生。这种人生命的色彩是灰暗阴郁的，他们的悲哀在于执念自我的小圈子，不懂得奉献和牺牲才是快乐的源泉，返朴才能归真。

云水深处是故乡，坐览经卷意尽舒。人到中年，生命的状态应该是这样。言有物，行有格，贫贱不移，宠辱不惊，滚滚红尘中笑看风云，渐入佳境。在色彩幻变中，体验生命色彩的美好，享受生命成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