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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独轮车
文/绿色八一
今年端午节,回家探望父母。在老宅院东屋一角,发现了父亲那架独轮车。独轮车木质深褐,略显陈旧,落满灰尘,整车完好,车盘上依旧贴着一张红纸,上面依稀可辨“一路顺风”的字样。能看出这是父亲在过年时贴上的,据此能感觉到父亲对独轮车的不了情怀和深深眷恋。
早年间,独轮车是八百里沂蒙重要的运输工具。山乡村村寨寨,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独轮车,家境好些的人家,甚而会有两三架。那时能推上独轮车的,都是生产队的壮劳力。一直到上世纪90年代,随着拖拉机和蹦蹦车日益普及,独轮车才逐渐被取而代之。
小时候常听父亲讲当年,因而对父亲的经历印象深刻。父亲从十二、三岁起,就和独轮车相伴相行,跟着支前队伍手推肩拉,穿越枪林弹雨,为前线运送煎饼,运送药品,运送军鞋……昼夜不歇,车轮滚滚,先后参加过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可以说,沂蒙山的独轮车,既创造了战争潜力奇迹,也见证了人民战争威力,与共和国诞生进程同步,与劳动人民翻身解放同行。陈毅元帅曾深情感慨:“我就是躺在棺材里,也忘不了沂蒙山人。他们用小米供养革命,用小车把革命推过了长江!”
全国解放后,父亲回归乡里。也就是从那时起,兄妹六人排行老大的父亲,为了全家生计,开始用独轮车向山外运送山货。风里来,雨里去,冒酷暑,披霜雪,下泰安,上博山,走南麻,闯济南,走遍了家乡周边的山山水水。在2006年乔迁新居时,专程回老家去接父亲,当车过博山青石关时,父亲幽幽道:“早年来过博山三次,这地方出窑货(陶盆、陶罐、陶瓮的统称)。用独轮车推窖货,那可是个难活路,窑货怕颠易碎,事先要把买好的窖货,按大小件一一摆放,用备下的棉纱、草苫层层包裹,以大套小,码放装好。独轮车两边装货重量大体相当,用绳子把窑货与车体捆扎固定,形成一个牢稳的整体。从博山回莱芜100多里路,山高路险,上坡下坡,推起小车确实不易。就是在青石关和凤凰岭,要和同伴一起,你推我拉帮着要一车一车推到坡顶。上山不易,下山更难,独轮车上货物重,下坡要撑握好平衡,车襻平搭于颈后和两肩,两手分握车把,以撵脚(手刹)控制车速,腿脚要灵,步子要稳,还要用身子死命拽住把手,不能让车体失控,不然就会走偏失手,摔进路边的悬崖。有的同伴初来没经验,有时倒在沟里,一车窖货全都报废,弄的鸡飞蛋打,耽误功夫赔了本。在那个时候,那是全家大半年养家糊口的钱啊。现在比那时好多了,路也好了,车也好了,啥啥也都便利了,一个电话就人家就送货到门,唉……不一样啦!”听着父亲话,脑海叠现着父亲推独轮车的身影,一刹那间,心内酸酸,眼里热热,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
长大以后,日渐懂事。看着父亲成天推着独轮车,往返奔波,忙忙碌碌,把一车车肥料送到田间地头,把一车车庄稼运回场院农舍,年复一年的无尽付出,以心血和体力养活全家。特别是在秋收季节,父亲在全村独轮车队伍中,高大威猛,风风火火,吼声嘹亮,豪气冲天,那是全村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在家乡七沟八梁的山野间,在曲曲弯弯的羊肠小道上,都曾留下过父亲那奔行不止的足迹,都曾碾压过父亲那架独轮车的印辙,都曾洒落过父亲那辛勤劳碌的汗水……
父亲与独轮车相依相伴六十多年。父亲独轮车的人生,父亲独轮车的传奇,父亲独轮车的情结,家人为证,乡邻为证,时光为证,岁月为证。父爱如山,深沉厚重,责无旁贷,甘愿付出。父辈那一代的承载力,坚韧力,意志力,贡献力,真的令人难以想象。父亲一路走来,太艰辛,太不易,儿孙后代没有理由不孝敬,不感恩。
如今,父亲已是耄耋之年,双鬓染霜,齿落眼花,腰身难挺,铿锵不再。但父亲依旧明理,从无嫌隙;依旧豪放,从没落魄;依旧乐观,从不报怨。在父亲节之际,祝愿天下所有父亲幸福安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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