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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空谷幽兰 于 2015-1-14 17:16 编辑
前尘往事-----品味一位民国女子的风雨人生
文/赵蕴霞
现实的精彩曲折可能远远超过杜撰的小说故事,这是我的人生感受。现在,请你静下心来,斟上一壶红茶,在暖暖的茶香氤氲中,听我开启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品味一位老人九十年的风雨人生。
(一)
骨子里我有些怀旧气息,喜欢有历史沧桑感的事物。每次回老家,闲暇的时间,我都喜欢到市里的老城区转转。感受一下那些老建筑和老街道所散发出的古老气息。看看那些低矮陈旧的老建筑,走一走那些斑驳有历史感的小街巷,心里会慢慢还原儿时残存的记忆。庆幸的是,这些年故乡的老城里那些重要的街巷还保持着昔日的风貌。印象中非常熟悉的地方在南阳河万年桥的北岸,那条上学时经常走的古老的门市街道,蜿蜒的青石板路,两侧青瓦白墙门厅上着黑色木板隔栅的店铺,紧挨着一条条幽深的小胡同。街道北首穿过一条东西狭长的小巷,就到了记忆中年少时求学的地方。如今那些低矮的校舍简陋的大门已经无从寻觅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校门前东西宽阔的街道和高楼林立设施齐全的新校区。好几次路过那里,在新校区前伫立良久,终究没有勇气踏入。对于如今的故乡,不得不感伤地承认我已经是个陌生的异乡人了。
忽然提到故乡的这个地方,有几个原由。一个是年岁见长,往日的一切却越来越清晰。再是我少时求学的地方,记忆深刻。还有一个原因,却是和一个亲友有关。我曾经因为上学路远,在她的家里借宿过一年的时间,和她有过比较深的接触。她的家就在那条最古老繁华的商业街巷西边,临近学校。
记忆中总是她七十多岁的样貌。长圆脸,看去挺富态的样子。白净的皮肤,皱纹不多,看得出很会保养。脸上挂着矜持的浅笑。头上银白齐耳的短发笼着黑亮的发夹,一丝不乱,嘴上时常叼着一根上好的香烟,轻轻地吐着好看的烟圈。因常年吸烟,右手食指指甲已经熏得有点发黄。这在她那个时代同龄的女人中是罕见的。一件灰白色干净的斜襟大褂,核桃形的手工盘结的布纽扣一个个整齐地扣着,脚下不是人们想象中的三寸金莲,却是一双缠过足又放开的解放脚。只是不幸的是,她的耳朵在50多岁后逐渐丧失了听力,跟她说话是一件非常费力的事情。因为耳背,她跟人讲话时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嘴巴,说话声音很大,底气十足。言语不多,却句句沉实在理,说到你心里去。她很有些不怒自威的大家长风范,孩子们在她面前向来是守规矩,不敢放肆地打斗。
如果要用一个怀旧的字眼,那么我想用民国闺秀来形容她。她是我所见过的老人中生活起居极讲究也极爱洁净的一个人,洁净得有些不近人情。每天晨起仔细地刷牙洗脸梳头,还不忘细细地抹上那种扁圆盒装的雪花膏和头油。洁净的衣襟上永远别着一块干净的白布手绢。每日生活起居都很规律,空闲时喜欢呆在卧室里,拿着鸡毛掸子擦拭那些旧家具和相框,有时戴上老花镜,看看报纸,斟上一壶茶,戴上助听器,开大音量听收音机里播放的戏曲。在她总是一尘不染的老房卧室里,暗淡的室内光线中,隐约看见老式的钟表、花瓶之类的古旧摆设,墙上挂着几个大相框,里面摆着有些泛白的人影像片。还有陈旧的几个木箱,那里面应该藏着她前半生的念想和故事。那时好奇心重的我总想进去看个仔细,可是这个卧室她是明令不让人随意进入的,即便她的儿孙都不行。她随身带着一串钥匙,只要外出,她必定要锁好卧室的门,有时我会趁她不在,偷偷地扒开门缝悄悄地向里张望,心里会生出一些遥远的遐想。这里面珍藏着属于她自己的一切。她距离我很近,却又很隔膜。她在我心里,便愈加有种谜一样的神秘感觉。
现在回想她的一生,就如同翻开中国的近代历史。九十年的人生,跨越了两个世纪,历经几个朝代和战乱,家庭的几度变故,却没能摧垮她的身心,让她在这个家族中以第一高寿的年龄安然辞世,想来也是一个奇迹。
她是我的一位近亲,是爷爷的小妹,我们称她老姑。老姑离开我们已经十多年了。但她的形象却清晰地印刻在我的心里。不仅是她对我求学时曾经的照顾。还有她谜一样传奇的往事,让我总会在看到有关记述民国时期的文章时,就会立刻联想到她。
关于她以前的事情,我从没有听她亲口讲过。所有她的一切,都来自母亲的诉说。对于她,奶奶和母亲的感情是复杂的。这里面隐含着家族的伤疤,心性要强的奶奶不愿提及。只有从母亲断续的讲述中逐步还原那段尘封的历史,也让我对于老姑传奇悲悯的人生有了全面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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