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 临淄 樊甜甜 一醒来，便闻到了满室的花香，竟是阳台上的茉莉开了：共六朵，枝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花素如玉，香气盈人。
这花儿是在一个将落雨的黄昏，从一位老人家那里买的。她说自己已七十八岁，每天蹬三轮车从十几里外赶来，在附近卖自养的花儿。老人家所售的都是家常小花草：一品红、秋海棠、吊兰，再就是几盆茉莉。初见时，这一盆枝干瘦弱，在一片葱茏中，顶不起眼。她说：“别看这盆茉莉最小，‘花头儿’多着哩！很快便会绽满朵儿香满屋。”家里不缺小植物，但疼怜老人家，便把这花儿带回了家。
每天忙于生计，家中的花花草草打理疏浅，这小盆儿几乎忘记了。没想到，“她”竟突然开了，花香馥郁，丝毫不在意有无眷顾——这真是“投之以木瓜，报我以琼琚”了！令人不由得欢喜万分。上苍最为公允，万事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盛典：不早不晚，恰好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天绽放。
看到茉莉，便会想起祖父。印象中，他是一位风雅的老耕夫，面朝黄土背朝天，还爱饮茶、听戏、养花。茶，饮的多是几角一包的茉莉茶。老舅说：“这么便宜？怕是烂叶子兑了花精妆成的。”祖父并不在意，晚饭后，定要端着他的茶壶、搬着半导体，美滋滋地在门口品味炊烟斜阳。老家有个小院儿，祖父种满了花。月季开了一岁又一岁，兰花草蔓延了满院，睡莲花更是溢出了缸……祖父爱花，又不刻意打理，扔在院子里，爱怎么长便怎么长。院子里的花长势“强悍”：美丽了自家、也曼妙了四邻八舍。祖父对别的花大大咧咧，唯独对茉莉花心思细腻：不肯送人不说，从花器的选择、到花的养护都那么操心——多了几片病叶、少了几粒芽苞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因茉莉而肇事，婶婶家大弟还挨过祖父的巴掌。
经常在灯下，见识祖父边给茉莉修剪花叶，边喃喃自语。那神情仿佛一个少年面对儿时的伙伴，又像一个吝徒赏玩心爱的珠宝。祖父有故事——我悄悄地想，自作聪明地想侦察出这花儿背后的奥妙。却发现祖父除了种地、养花，与祖母相亲相爱，并没有什么异样，只好作罢。不甘心的我巧妙推测：兴许这故事便是祖父少年高远的梦想，或是某个可望不可及的彼岸？其实不止祖父，每个看似普通的村人都有自己美好的心事。困顿的生活，布满荆棘的风雨，没有令他们内心的风景褪色，反而打磨得更加鲜活。在与小村庄的同生共息中，在荷锄田园的霜雪坎坷中，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农人内心植满了诗意和美好，他们的纯朴善良美丽了整个村庄。
常常感动于那一代乡人日落而息、日出而做的简朴，感动于他们淡定守拙、知足常乐的纯真，感动于祖父的茉莉花：率性绽放、坦然谢去。茉莉花期很短，没有人知道她留下过什么，除了那热情的夏风、轻柔的天地。
时光中，茉莉，只做自己的新娘。
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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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7-5 15:5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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