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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世说新语》看魏晋士人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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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4 07:26: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今天给大家说的这本书叫《世说新语》。关于这本书,鲁迅先生《中国小说史略》将其列为“志人”小说,“志”在这里是“记述”的意思。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一本写人的小说。写的什么人呢?是名士。这实在是一群与一般人大不同的人。
    我举两个例子:
    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任诞第二十三》)
    王仲宣好驴鸣,既葬,文帝临其丧,顾语同游曰:“王好驴鸣,可各作一声以送之。”赴客皆一作驴鸣。(《伤逝第一》)
    这些名士的种种怪诞行为,冯友兰先生概括为“风流”,其实是过分的张扬个性。具体有几下几点:
    一、裸裎
    《三国演义》里有一个经典故事叫做“祢衡裸衣骂曹”。《晋书》里则更多这样的记载:
    《晋书·儒林传》记载范宣的话说:“汉兴,贵经术,正始以来,世尚老庄。逮晋之初,竟以裸裎为高。”另外还有一个叫王忱的名士,官至方伯,《晋书》本传说他:“性任达不拘,末年尤嗜酒,一饮连月不醒,或裸体而游,每叹三日不饮,便觉形神不相亲。”一次他的岳父遇到了伤心的事情,王忱前去慰安,和十几个宾客一起“被发裸身而入”,绕了三圈便遽然离去。
    最为经典的还是《世说新语》中记载的刘伶的故事:
    刘伶恒纵酒放达,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褌衣,诸君何为入我褌中!”(《任诞第六》)
    按照魏晋新道家的观点,人生活着追求肉体的感官的快乐,这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以此为唯一的目的,毫不理会超乎肉体的东西,就算不得“风流”(冯友兰说)。刘伶固然追求快乐,也对于超乎肉体者有所感觉,即有超越感。这种超越感是风流品格的本质的东西。具体一点说,这是魏晋士人们面对乱世的一种无奈的通达或者说一种无力的反抗。祢衡说:“吾露父母之形体,乃展示清白之躯。”是性情之“裸”,纯真之“裸”,相比之下,那些口不离“圣贤”“济世”,背地却干着不齿勾当的衣冠禽兽才真应该自惭形秽。
    二、施粉
    魏晋尚清谈,所谓的清谈就是名士们之间的闲聊天。但因为是名士,所以谈的内容当然便不再是柴米油盐之类。最多的时候,他们是品议人物。具体又分为姿仪、雅量、言语几个方面。这里重点谈谈姿仪。
    中国古代的美男子,有名姓的,除了战国宋玉外,其余大都出自魏晋。潘岳不必说,其余像嵇康、曹植、何晏都是才姿俱绝。《世说新语》形容潘岳:
    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左太冲绝丑,亦复效岳游遨,于是群妪齐共乱唾之,委顿而返。(《容止第七》)
    何晏也是个美男子,但不像魏晋其他名士,为打扮自己还要涂脂抹粉。《世说新语》说:
    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面。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容止第二》)
    我认为这一则有问题,刘孝标注引《魏略》曰:“晏性自喜,动静粉帛不去手,行步顾影。”可以看出何晏是施粉的。并且何晏与明帝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否傅粉呢?这个现象很有意思。男人的注重外表的漂亮,正是希望借此体现出自己的内在智慧和品格。我们看下面两个故事: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容止第一》)
    卫玠从豫章至下都,人久闻其名,观者如堵墙。玠先有羸疾,体不堪劳,遂成病而死,时人谓看杀卫玠。(《容止第十八》)
    卫玠是名士,不仅有学问,而且长得很美,冰清璧润。卫玠的舅舅骠骑将军王济很有风姿,然而他见到卫玠就叹息说:“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不过,卫玠体质较弱,由于苦苦思索玄理,竟至成病,身体到了“不堪罗绮”的地步。他从豫章来到洛阳,洛阳人士早就听说过他的姿容,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观者如堵墙”。卫玠不胜劳累,一个半月后就死去了,当时人称“看杀卫玠”。
    这两个故事,一个说超级自信的曹操也因为自己“形陋”而变得不自信,一个说人长得美,招惹很多人前来观看,竟然被“看杀”,这足见时人对人的仪容的欣赏达到何等热烈的程度。
    但是这种做法不正好反映了当时士人的内在精神的空虚吗?他们脸上那厚厚的一层白粉,也不过是一种荒唐可笑的掩饰而已。就像书中的另一个故事:
    谢公与人围棋,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言,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小儿辈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雅量第三十五》)
    在这里,我真得佩服作者的天才,这是我看过的赞美一个男人的最好的文字。我认为,它要比苏东坡“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还要好上百倍。但这是作为文学形象的谢安。这个故事到了《晋书》里就又多了一个尾巴:
    ……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晋书》卷七十九)
    《晋书》用“矫情”来形容谢安的举动,真是太贴切了。
    三、嗜酒
    魏晋人好酒,我们在文学课上也有所领略。比如曹操就曾写过“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样的诗句,还有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中也谈到了自己“性嗜酒”的事实。上面所举的刘伶更是到了嗜酒如命的地步:
    刘伶病酒,渴甚,从妇求酒。妇捐酒毁器,涕泣谏曰:“君饮太过,非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鬼神自誓断之耳。便可具酒肉。”妇曰:“敬闻命。”供酒肉于神前,请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便引酒进肉,隗然已醉矣。(《任诞第三》)
    名士们喝酒亦各具情态:阮籍经常到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邻家妇”那里喝酒,醉了,就躺在妇人身边睡觉。开始那个妇人的丈夫很是不舒服,但看到阮籍并无恶意时,也就罢了。阮籍的侄子,就是“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也是一个酒鬼,家里摆满了盛酒的大缸,有一次他家的一群猪拱倒了酒缸,阮咸连忙趴在地上,和猪一起抢酒喝。
    但是他们的嗜酒,也有借酒浇愁的意思在里面。就像刘伶,他常乘鹿车,车上装满了酒,让人扛着铁锹在后面跟着,说:“我喝死了就随便挖个坑把我埋了吧。”还有阮籍。司马昭听说阮籍的女儿貌美而贤,便请人为自己的儿子司马炎说亲,阮籍于是有两个月醉酒不起,司马昭见这个样子,也就不再提这个事了。
    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到那个纷乱的时代——我看到了一张长长的名单:何晏、嵇康、陆机、陆云、张华、潘岳、郭璞、刘琨、谢灵运、范晔、裴頠……如果再加上较早一些的孔融、祢衡、崔琰、杨修等,这些当时第一流的诗人、作家、哲学家,都是被杀戮致死!
    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雅量第二》)
    陆平原河桥败,为卢志所谗,被诛,临刑叹曰:“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尤悔第三》)
    不想再引了。我们看到的是这些名士们风流潇洒的一面,我们忽略的是他们内心那无边的恐惧与哀伤。嵇康的好友,“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曾说:“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德行第一》)又有:“籍虽不拘礼教,然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任诞第二十三》)我们想,“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口不臧否人物”,这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啊?再看看他们写的诗:“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阮籍)“鸿鹄比翼游,群飞戏太清。常畏大罗网,忧祸一旦并。岂若集五湖,从流淁浮萍。永宁旷中怀,何为怵惕惊。”(何晏)“心之忧矣,永啸长吟。”(嵇康)他们的忧生之嗟也由于现实的严酷而显得更具普遍意义。从而,无论是顺应环境、保全性命,或是寄意山水、安息精神,其中由于总藏存这种人生的忧惧,情感实际是处在一种异常矛盾复杂的状态中。外表尽管装饰得如何轻视世事,洒脱不凡,内心却更强烈地执着人生,因而也更加痛苦——这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谈到此,我们也终于明白阮籍能大醉两个月不省人事,也能明白他的“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痛哭而返”了。
    四、服药
    这个问题鲁迅先生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与酒之关系》一文中论譬极为精彩,建议同学们看一看,在此就不讲了。
发表于 2016-6-24 11: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史称魏晋风骨,足见其时人之雅,其诗文之雅,流芳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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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27 13:42: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直在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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