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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济南林毅 于 2016-5-3 06:30 编辑
母亲,那抖动的手指
林毅
昨夜又梦见母亲。自母亲走后,我已记不清这是多少回。每当梦醒之后,我使劲闭上眼睛,想赶快回到梦中,期望着再回到与母亲在一起的梦境,哪怕仅仅是片刻,越这样想,越睡不着,我恍恍惚惚,泪水夺眶而出。记忆拉长,村庄变矮,母亲走的那个晚上又浮现在眼前。
2012年11月8日,下午四点。我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语速急促地告诉我:咱娘发高烧,速归!对于年过90的母亲,我明白速归的分量。
到家已是子夜。推开熟悉的家门,院里亮着灯,屋里站满了人。姐姐流着泪,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说:“你可回来了,咱娘就挂挂她这个老生子儿。下午清醒时,还念叨你,嘱咐我们不要给我电话。糊涂时,又盼你回来,娘俩说个心里话。你快喊喊咱娘,看看还能不能清醒。”我赶紧上炕,跪着把母亲慢慢扶起,搂在我的怀里,大声喊着:“娘、娘,我是春生啊,我回家了,您不是要跟我说话吗?说呀,娘!”母亲喘气已经很困难,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作一次艰难的呼吸。为了完成那一次救命的气,她双肩上挑,从那个已经失去功能的肺里,吐出一口尚存的气息,母亲拼尽全力,满头大汗,浑身发抖,两只无神的眼睛,茫茫然地空望发呆。大哥说:“咱娘留着这口气,就是为了跟你见一面,打个招呼,不然撑不到现在。”
我的心被揪得生疼。把母亲紧紧抱紧,想给她一丝丝力量,让她游离那个陌生又可怕的世界。让她感知儿子对她的依恋与不舍。就在这时,昏迷中的她努力睁开浑浊的眼,喉咙抖动许久也没吐出一个字,只好用微弱的眼神,缓缓地把我们一个个端详。她目光温暖、慈爱,像轻风一样从我的脸上掠过。这时,她右手的食指在我手心里,轻轻地抖了几下。哦,这是母亲知道我回来了,在跟她最惦记的小儿子告别。我连忙对她说:“娘,我们都回来了,您就放心吧!”母亲嘴角微微向上一挑,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母亲脸色红润,皱纹消失,笑得像桃花一样灿烂,把最美的一面留给了我们。这时,母亲的手指由弯曲,慢慢变直,轻轻地撒开我的手。
对于晚年的母亲,我曾有过多种打算,最担心的是瘫痪在床。我们兄弟几个都不在村里,辞职回家,照顾母亲不现实。接到城里,住个十天半月,她就以不习惯城市生活为借口,急着回去找她的热炕头。为此,我曾打算让堂哥替我们行孝,要么给他老屋,要么给他钱,要么给他地。结果母亲连生病带去世,不到24小时,没给儿女和子侄添一点麻烦。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愧疚和充满敬意。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回到城里,没事我就想,母亲手指抖动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她在世时常跟我说:“为人不能只有自己走的路,没有别人走的路”;“遇事不能一条道跑到黑,要自解自劝”;“人有十分精明使七分,留于三分给儿孙。”还是担心她的孙子中午在哪吃小饭桌?早上谁去送?下午谁去接?......
感觉这些话都是母亲想跟我说的,又感觉都不是。多么渴望母亲能告诉我答案,想到这些,只有无尽的泪水将双眼迷蒙。娘啊,再来我梦中吧,您得让我知道,想给我说的是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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