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儿 于 2016-4-28 16:01 编辑
老树,生的美好 博山 李常萍
四月十八日。前天的一场春雨,气温骤降了许多。 新的一周。中午回家,风有些大,肆意地吹动长发。回来时,尽管已经十二点半,我还是选择了那条较远的路,拐过三个拐角,遇到那棵古老的槐树,一个冬天,它的样子叫人心疼,落尽了叶子之后,它空洞的树心,焦黑,深不见底。去年夏天的一场大风,刮断了它的几根大树枝,断的地方,露出尖锐的木刺,洁白的纹理,每个人看了都会有触目惊心的疼痛。庞大的枝干斜斜压在在附近的一家门框上。那位满脸皱纹的老人,从枝叶间走出来,说:“也没有人管。”渐渐地,绿叶枯萎,绿云般的遮蔽物慢慢缩小。后来,叶子枯成簌簌的一片片,被风吹散。再后来,不知谁从有些坍塌的门框上把木头枝弄了下来。 整个冬天,这棵老树更像是死去了。嶙峋的树皮,空空荡荡的内在,几年前的那场大火从内而发,燃尽了它枝干以下树皮以内的全部,出乎意料的是,它依然活了下来,在每个夏天,浓荫蔽日。一根根电线、网线从它的身体上经过,它无声无息,在风中摇曳歌唱的样子,让人心疼。没有忍辱负重,只有接受阳光,生长,落下一地清凉。 树下,是一盘石碾。偶尔,会有人来推碾,玉米、黄豆,或者花生,把需要碾的东西放在石碾上,在石碾两边的孔内插上一根木棍,一手使劲用力往前推,另一只手用小小的扫帚把石碾压过的东西,扫上去,或者摊均匀。 如果碾的是炒熟的花生,几米远的空气里都会弥散酥软的清香。石碾中间插了一块玻璃钢瓦,如同一把大伞,风霜雨雪都可以来推碾了。 夏日,周围的老大爷老大娘们,都聚在这儿凉快,树下是几个石头墩,天长日久,上面光滑洁净,坐上去,一定冰凉如玉,很惬意吧。老槐高大繁茂,遮天蔽日,阳光透过叶的空隙,斑斑点点地映在石板路上,像是一幅淡墨画。细碎的阳光在石板路上,在老人们的脸上微微晃动,岁月悠长。 散学的时候,那些老人就坐在那儿,回来时,他们依旧在那儿坐着。似乎,在这树下纳凉比吃饭要美好许多。多是不认识的人,我经过之时,如果有人抬起头看我,会对着他们微笑。树是安静的,风轻轻从枝叶间吹过,如低语。老人们多不言语,默默地坐着。我亦不愿打破这种安静。偶尔面对迎过来的慈爱目光,也会轻轻问询:“在这儿玩啊。”“回来了。”回应的是温厚苍老的声音。仔细凝望,他们的脸多是古铜色的,带着乡村风的凌厉和硬朗的痕迹。 曾经,他们一定也是往返于家与山坡之间,日出而作,中午回来吃午饭,下午再出坡,日落而归。有谁或许有一大片果园,春来修剪,夏来除草打药,汗水和脚印落在泥土里,像一场深情的诉说。他们如同对待子女一般爱惜园中的桃李,苹果和蔬菜,嫩生生的带露的新鲜蔬菜,是远方子女最喜欢的,可是有那个子女懂得他们的孤苦伶仃和渴望?或有谁有过一大片山坡地,春来养一炕地瓜苗,等长到两扎长左右,就刨地调垄,采来地瓜秧一棵一棵插入垄中,浇水,封土,无数的汗水洒下后,秋来会长出双手都捧不过来的地瓜,诱人的香气会在小院里弥散。 而今,他们都无法再做体力活了,艰辛的劳作毁损了身体,看他们走路的时候,多是佝偻着背,或是蹒跚了。春来,秋去,冬至,他们只能在家附近来去,晒太阳,纳凉几乎成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曾经的爱和故事,都像檐角的炊烟,随风而逝。炉火旁打盹时,不会有一本诗集摊在眼前。苍老的灵魂是否还有青春时的爱恋? 老树,发芽。在每一个春天。在你担心它会不会死去之时,倏然冒出的绿叶令人惊喜。每天上班我都会拐过好几个街角,路过这棵老树,看看它安然自若的样子,虽然无语,却像是一个老朋友,它用默默的生长,枝繁叶茂的夏秋两季向你展示生的美好,从不哀怨。想起那些树下的老人,原来他们也是从不抱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