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家的老屋
刘继智
我家的老屋在村子西边的巷口处,门前不远的位置原有一座大石碾,石碾的外边就是古城墙,城墙的外面有一条弯弯的小河,河边有一大片柳树林,河上最初垒起一串石墩桥,上面没有铺石板,河水从石墩中间穿过,打着漩涡,溅起朵朵浪花,人走在石墩桥上,似跳舞一般,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河面之上建起了一座小型的钢筋水泥桥,但没有栏杆。
老屋后面不远处就是箭楼,巷子连着箭楼,弯弯曲曲从村西通向村东,另一条巷子串联村子的南北两门,交接点就在箭楼位置。很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站在门前的石碾之上,翘首遥望高高的箭楼,有时候,也和小伙伴们一起,干脆钻到巷子里面去躲迷藏,在四通八达的巷子深处穿来穿去,一不小心还会钻到人家的住屋里面。
我家的老屋,这是我出生的地方,这是我生活了近20年的住所,它留给我太多的记忆,这记忆之中有欢乐也有忧愁,有笑语也有泪水;有许多值得回味的美食,也有因为饥饿而带来的沮丧,有太多的期望也有太多的失意。
说起我家的老屋,它原本并非是我家的祖业,建造者名叫刘焰哉,是村里有名的大地主,据说此人饱读诗书,在解放前夕不久,用自己积攒下来的钱建起并排六间房子,这六间房子都设置有阁楼,分南北两个院子,我家在解放后分得其中一间,之后的十余年,我家又把另外两间买下,这样,一个独立的院子共三间房子便归我家所有。
小时候,我经常听母亲讲起刘焰哉的故事,说他在六间房子完工之后,曾经对村里人说:“我虽然建起了这房子,但我的后人却无福享用!”村人疑惑,问他:“你明知道后人用不上,那为何又要建它呢?”
刘焰哉只是笑而不答。
我也觉得刘焰哉挺神奇的,后来,便和五哥聊起这事,五哥说:“刘焰哉这个人学问高,他经常看报纸,对当时的时局比较了解,房子成功之后,形势便发生了突变,刘焰哉心里自然很清楚,但后悔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我恍然大悟,觉得五哥说的挺有道理。
六间房子,南面的四合院是我家的,北面的四合院便成了当时大队部,一个巷子出入,我家在巷子里头。三间房子原来都是有阁楼的,但是靠北面的一间,在我家买下来之前不久,原来的主人因为嫌我家贫穷,没有附带楼板,便把楼板撬走卖了,母亲为此常常耿耿于怀;南面的一间的楼板因为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的一场大雨,房子突然倒塌,楼板也被卸掉,这样,就只剩下中间的一间还有阁楼存在。
说起那场大雨,我依然记忆犹新,那天,干娘到我家来玩,突然看见从墙上掉下土坯坨,于是便带着母亲到房中察看,见墙上有裂缝,便对母亲说:“妹子,这屋子恐怕暂时不能够住人了,这几天连续下大雨,你就让孩子们到我家里住几晚吧!”
那夜,果然“轰”的一声,靠南面的一间房子突然坍塌,楼板倾斜,瓦片砖头撒满一地,幸好我母亲听了干娘的话,我们兄弟伙才安然无恙,也幸好靠北面的两间并无大碍。
雨过天晴,父母便带着我们兄弟伙到河边捡石头、到田里打泥砖,不久,便把倒塌的那道墙又重新垒了起来,并买了一些新瓦,加之原来的旧瓦,南厢房可以住人了,但那房子的阁楼便彻底没有了。
不久,解放军拉练队伍住进我们村,我家里住进了十二名女兵,她们在堂屋里打地铺,所谓的地铺,其实地面上还垫上了一层门板,门板之上铺上一层稻草,我父亲和母亲为了給那些女兵打地铺,忙得不亦乐乎,到处借门板。我们兄弟伙呢?就上阁楼之上休息。
熄灯号吹响之后,女兵们无一例外地上床休息,我们往往玩兴正浓,到了深夜才从楼梯上阁楼,上阁楼的时候,总要好奇地看一眼躺在地铺之上的女兵,看见她们大都没有睡着,有的在小声聊天、有的正打着手电看书写信、有的在偷偷抽噎,但抽噎的声音很小。我后来问母亲,母亲说:“傻孩子,她们大概是想家了啵!”
我那个时候,还没有真正离开家,不知想家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的!
六岁那年,我大哥去当兵,照相师要给我家照一张“全家福”,我刚刚从河里摸鱼回来,满身泥污,母亲也顾不了这些,把我揽在怀里,父亲则抱起幼小的弟弟,我们一家子就坐在自家门口照了张珍贵的照片,那是唯一的“全家福”,保存了十多年,后来,我参加工作之后,想寻找这张照片,已经无踪迹。
如今的老屋还在,却已经无人居住,我的几个在家务农的哥哥都在村头立了新居,大哥在宜昌安了家,弟弟在县城工作,我也很少回老家。老屋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烂不堪。老屋北面的大队部,后来也卖给村里一户村民居住,那家的主人十几年前移居外地,我回老家的时候,那房子显得更加破败,大门和窗户全无,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的心里有些酸楚。老屋建造者刘焰哉的后人在小镇上做生意,发达了,成了大老板,他曾经提出想购回我家的那几间老屋,我终于没有答应。
前几天回老湾,和三哥谈起老屋,我想把老屋重新整修一下,三哥说:“难,巷子太窄,运料不方便,再之,拆了重做,费周折,倒不如买地基做新房,既省钱又住的敞亮,留着吧,等下一代,如果他们发达了,再做也不迟!”
我的子侄辈大都在城里安了家,有了自己漂亮的新居,他们心里也许渐渐地淡忘了老屋的存在,到了若干年之后,老屋恐怕真的成了老古董了。
人说:家乡是一份扯不断的情丝。老屋,它就是我赖以生存的根,常常让我牵挂,对于它,留在心里的有太多难以忘怀的记忆,而现在,我恐怕真的已经无能为力对之彻底进行改造了,这是我对于老屋的愧疚,几乎无法弥补。留着吧,留着也许就多了一份念想,多了一份思情!
【432824湖北省大悟县黄站镇中学刘继智 电话:13733414896 邮箱:2579753811@qq.com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