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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江秀俊 于 2016-3-18 18:26 编辑
江秀俊
车子已经驶出很远了，我回头看看那个模糊的身影仍然站在原地目送着我们。我知道这一别，重逢无期，也许就是永别。车副座上斜躺着的婆婆眼里的泪水和嘴角的口水混合在一起濡湿衣襟。老公驾着车，表情沉重。我鼻子发酸。
婆婆姐妹六个，婆婆是最小的一个。婆婆的大姐已经去世多年了，听老公说婆婆的大姐去世时是81岁，时至今日婆婆剩余的五个姐妹全都健在。刚刚分别的拄着龙头拐棍的小脚老人是婆婆的二姐今年97岁。虽然离的远，可是婆婆身体好的时候，每年我们都会带着婆婆从北京回来，一次不落的探望她的每一个姐姐。从三年前婆婆不能走路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了。当然婆婆也没有回来过。
我眼前一直闪现着那个小老太太的身影，97岁，慈眉善目的她，头发雪白了，身体略瘦，思路清晰，每一个来探望她的人，她都能叫出名字，笑呵呵的说着儿子，女儿，孙子，重孙子，一口同样雪白的牙齿当然是假的。一会去找茶叶，一会给小孩子们找吃的，深酒红色金丝绒鞋的三寸金莲的小脚，精致又漂亮。
我知道每个人生活环境不一样，饮食不一样，健康状况也不一样，即使饮食一样，人的身体素质也不见得一样。可是看看婆婆，想想婆婆的其她几个更加健康的姐姐。我心里突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内疚。年龄最小的婆婆为什么身体却是最差的呢？
老公的父亲53岁去世时，老公的大哥刚结婚，大侄子一岁半，二侄子还没有出生，下面的二哥大姐老公都没有成家，甚至没有长大（最小的老公十八岁）在偏僻的小山村里，正常的家庭男孩子找个媳妇都难，这样的家庭，困难可想而知。没想到坚强的婆婆硬是凭善良的品格，吃苦能干，孩子懂事勤苦的软件，一个一个给孩子都娶上了媳妇。还没有花彩礼钱。
我第一次去老公家的时候，婆婆住的低矮的草房边，堆放着，红色砖瓦，看样子是给她最小的儿子翻盖老房子娶媳妇用，婆婆穿着一件粗布的黑色偏襟棉袄，正中间分明有一块补丁，尽管补丁也是黑色的，尽管婆婆的针脚走的很细很整。还是能看出来。
一生坚强的婆婆在村里是个“场面人”哪家婆媳不和呀，哪家妯娌分家吵架了……，都去找婆婆。每每婆婆也总是处理的双方满意，事情得到缓和。婆婆是普通的家庭妇女，可是婆婆通情达理，心胸宽广，有时候是老爷们无法比拟的。
不记得多少次，婆婆用沮丧的口气问我：“秀啊，咋还不死呢我？。”她在短暂的有意识里想到到的就是不愿拖累我们。大部分时间，婆婆目光呆滞，嘴流口水，歪着头，一动不动的傻傻的坐在轮椅上。
曾经我阻止过婆婆回老家一个人生活的念头。我和老公都以为，我们是对的！那个在半山腰上的偏僻村子，怎能和首都北京比呢？虽说是北京的郊县，那也和把老公养大的山村有天地之别。所以从2000年的春天一直到现在，婆婆就生活在孩子们给安排的生活环境里。起初婆婆不习惯，慢慢的她习惯了城市生活，只是很少下楼，因为一口浓重的方言，北京人听不懂，后来慢慢的她就不出去了，婆婆爱看电视，特别是古装剧，我给她买了若干的光盘，在家里看。就这样过了十几年，婆婆就围着家里的客厅、阳台、卧室转着。当发现婆婆坐在沙发上起身，要起好几次，当发现手和腿抖动的厉害，当发现婆的脊背已经弯曲了时，我们才意识到。我们意识到的时候，真的晚了。婆婆小脑萎缩，婆婆胳膊弯不回来，婆婆腿抬不起来，更迈不动步。同时婆婆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腿脚不行了，我曾经发现，婆婆趁没有人在身边时，咬牙试图自己站起来，或者在床上扳着席梦思的床头想自己起来。一切都是徒劳。
十六年里，我按照婆婆的喜好去做，婆婆爱吃肉，我天天炖肉，婆婆爱喝酒，我们开的就是酒水销售公司，老人想何时喝酒何时喝，想喝什么酒就拿什么酒，老人爱抽烟，我甚至偷老公待客的最好的烟给她抽，而今，我的孝敬害了婆婆，人老腿先老，究竟是何原因，我不能用专业知识解释它，然而婆婆就是因为缺乏锻炼，腿老，脑萎缩的，加上不科学的饮食习惯让婆婆有了今天的样子。如果给婆婆一个健康的身体，让婆婆回到十年前的饮食生活，婆婆绝对舍弃住冬暖夏凉的楼房，舍弃喝酒吃肉的生活！我知道她绝对会的！
可是时光不能倒退回去，曾经我以为，我是个孝敬的好儿媳妇，我们生活好了，我没有忘记老公的母亲，曾经我以为我是个很大度的人。老公兄妹四个，婆婆从我们结婚后一直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直到今天，我没有接过哥哥姐姐的一分钱，曾经我以为将最好的物质给她，将最好的关爱给她，甚至为了她尽力帮助她所牵挂的亲人就是最大的孝敬，对我的父母我也一直是这个理念，如果不是看到那个三寸金莲的二姨。如果不是这次触动，也许我今生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的有点晚了，在今后数日度过婆婆的余生里，我们将全力以赴的伺候她。既是儿女必须的责任，更是弥补自己内心的愧疚。
没有了健康，一切都是枉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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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18 18: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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