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开花谢 于 2014-11-8 22:00 编辑
父亲与婶子
婶子比母亲更讷言,但跟母亲一样勤快。将里里外外收拾得利利便便,父亲也变得清清爽爽,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婶子对父亲的照顾胜过母亲,连吃个苹果都削好放到手里,慢慢父亲有发福的迹象。他本来就胖,高血压,高血脂都沾着边,查体后借医生的话嘱咐他:多锻炼,少吃油腻,饭后活动半小时再坐下。父亲一连声应诺,婶子在一边捂着嘴笑,那笑声里分明透露着许多秘密。
一日三餐由婶子来做,父亲的饮食算是被控制了,但饭后他的运动仅限于由餐桌边移到沙发上,又四平八稳地坐下来喝茶看电视。婶子指着摇头晃脑,沉迷在戏曲里的父亲对我们数落说:“看看,天天饭后就这样。有时候我吓唬他,‘你吃完饭再不活动,我就告诉老大了!’”父亲听到什么,停止哼唱,转向我们插话说:“告诉老大、老二、老三都没用,就这点爱好,你们谁也不能给剥夺了!”说完立马转头盯住电视,沉入到他神仙一样的世界里去了。扬起的脸上还写满孩子的任性与狡黠,一付谁都不能把我咋样的得意。他被婶子宠坏了。
羡慕住家离父母近的朋友,总想起“一碗汤的距离”。因为跟父亲住得远,免不了留下一些遗憾,特别是做好吃的时候。这不朋友捎来一箱好大的海蟹,味道很鲜美,但为了几只蟹子总不能跑几十里路回家吧?思来想去,包几只个头大的,送到途经村子的公交车上,告诉父亲车号,让他按点到村头去取。
一个小时后接到父亲电话,说东西拿到了,问可不可以先将蟹子冻到冰箱里。
“这东西不能留,你们马上吃了多好!”
“可是你婶子不在家,她到夏庄照顾姥姥去了,明天才能回来,我得跟她一起分享。”那一刻,心里好温暖,为了婶子和父亲。
忘不了母亲最后几天里玩笑一样的叮嘱:“我去后,再给你父亲找个伴儿,他一个人没法生活。”
忘不了父亲抱着母亲,轻轻合上她的双眼,任泪水在这个铁一般男子历尽沧桑的脸上肆意流淌。
去者永远去了,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面对父亲的形单影只,做子女与兄长的四处托人,于是婶子来到我们家。婶子待父亲好,待我们也好,我们也将对母亲的思念与歉疚转移到她身上,尽己所能地待她好。只是一直以来对这个慈祥的老人以婶子相称,几年下来,竟不知道她的名字。直到那天查体,统计老人名姓时才知道她与母亲除了姓氏不同,名字完全一样。意料之外的震惊让我张大嘴巴许久,这或许就是天意,我善良的母亲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深秋时节天变得短起来,六点刚过天就擦黑了。站在院子里,已经眺望不到西边绚烂的流云,由浅渐深的天幕里星子们若隐若现。清爽的风过,拂动一院枝叶稀疏的花草,带来乡村夜晚特有的舒适与安宁。望着婶子一包一包给我们准备的东西,虽然舍不得,但总得走了,晚上开车让老人家不放心,早一步走就早安心一步。
到家后先给父亲报平安,那头有些着急,说一直守着电话,想打过来,又怕影响开车。笑着解释,一路很顺利,只是天太黑,车开得慢。突然想起老家里被塞得满满的冰箱,让父亲转告婶子,鱼虾什么的赶紧吃,否则下次带回去往哪里放?“就是,就是,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总算站在我这一边儿了。”语气里忍不住的高兴,仿佛我们与婶子结成统一战线来对付他许久了,而他忍了许久,这次意外地瓦解了我们的同盟,有一股重新洗牌扬眉吐气的风光。我忍住笑跟他说再见,挂上电话,眼前仿佛看见婶子为父亲偶有的胜利笑弯了腰的样子。
作者简介: 孙志平,临淄齐都花园小学教师。生性淡然,喜欢与孩子在一起,做安宁纯净的人;繁忙之中喜欢阅读,于喧嚣的世事中寻一片宁静纯美的天空;喜欢写随笔,提倡文为情生,于生活的罅隙里沉静地堆砌,让心灵与文字一起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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