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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玩月楼主 于 2016-1-11 17:17 编辑
“开发商”
王光福
我的职业是古代文学教师,干的是以嘴养嘴的买卖。
我讲《离骚》的“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说:“屈原看到水流迅疾,感到年光易逝,岁月不饶人。最早说出这层意思的,大概是孔子。他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到明代,杜丽娘还说:‘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正钱锺书之所谓“东海西海,心理攸同”,西方人也有类似的看法,法国马塞尔•普鲁斯特的长篇小说,就叫《追忆似水年华》。不但如此,西方人还把意识的移动看作水的流动,于是就有了著名的‘意识流’,这方面的杰作还有爱尔兰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及英国弗吉尼亚•伍尔芙的《到灯塔去》等等。”
我讲汉乐府《陌上桑》,说:“胡兰成说‘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连工具亦如壮士的宝刀,女子的菱花镜’,说的真有境界。但是,他说‘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就是这个阳光世界’,似乎稍嫌笼统。我看这是中国文学史上最美丽的人物出场:人物是最美的,背景是最大的,灯光是最亮的,谁的出场有这般气派?”
我讲陶诗《饮酒》其五,说:“王国维说:‘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此处之‘见’,若读为‘jiàn’,则为‘有我之境’,是我先物后,我发现了山。若读为‘xiàn’,则为‘无我之境’。庄生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此时的陶令,也宛然梦蝶之庄周,不知何者为山何者为我,或者说,已觉我中有山山中有我,你看我悠然,我看你也悠然,泯灭了我和山的分别。这大概就是庄周所说的‘物化’了。”
一群学生像被人攥住脖子提溜起来,支棱着耳朵听得仔细。
我说:“这些话都是前人不曾说过的,本来不用讲,这已是博士研究生或学者们的课程。可是我偏偏要讲,这是为什么呢?”
学生:“开发智商!”
我:“还有呢?”
学生:“情商!”
我:“智商也罢,情商也好,你们都亟待开发。从今别喊我老师了——”
“喊你什么?”
“开发商!”
2015.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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