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牛哞 发表于 2016-6-22 16:03:21

择猪

旧年各家养猪,是逢集到猪市抓一只猪秧子回来养着。猪秧子是一个月龄的仔猪,不大,几十斤。猪买回来,要阉掉,这样才好管理,也容易育肥。古老的《易经》上有“豮豕之牙,吉”的话,这里“豮豕”就是经过阉割了的猪。阉猪,在我们老家叫“择(音贼)猪”。择猪在当时是正经的职业。乡下人起得早,天一露明,就听见门外街上各种各样的吆喝:“卖豆腐皮。”“豆腐,还有一个豆腐角谁要?”“香油果子,老油炸哩!”这是卖吃食的。“染布啵?”“打劈柴!”“锯盆锯碗锯大缸。”这是卖手艺的。收破烂的吆喝最有意思,又合辙又押韵,拖着长音喊出来,真是别有味道:“塑料纸(zhir),烂鞋底(dir),没人要里旧书本(beir)。”“破铺衬,烂套子,拾掇拾掇都要子。”“收酒瓶、罐头瓶、桔子汁瓶、您二大娘里尿尿(第一个“尿”读niao,第二个“尿”读shui)瓶。”二大娘里尿尿瓶是啥玩意我也不知道,估计就是为了叫着好玩混叫的。“择猪啵?”到了上午十点多,择猪里来了。这个时候各家都吃完饭了,刷锅水倒进了猪食槽子,猪秧子们吃得正欢,抓起来最容易。择猪里是一个年纪不过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红脸膛,小眼睛,一笑,满嘴大黑牙。他骑着个大自行车,车把子上竖根细铁丝,上面拴一截红布条,一绺白猪毛,这就算是招牌了。横梁上挂个布包,里面装着择猪的工具,不过一大一小两把柳叶刀,一瓶消毒水,一副针线。“择猪啵?”循着声音,有人家出门喊一声:“择猪里来。”他就停下车,商定了价钱。母猪麻烦一点,一块钱;牙猪最省事——划开蛋皮,扯出两个蛋子,缝上完事——他只收八毛。“喂了吗?”“刚喂完。”“噢。”他动作麻利,薅住猪耳朵,一只脚踩实了,跟手划拉缝抹,只三两下就好了。“进屋喝口水吧?”主家招呼。“不渴。后晌烧锅咸汤饮饮。”“中。”“猪蛋我收了吧。回去给猫吃。”“收了吧。白留着晃蝇子。——还有,那啥,当家里从窑上没回来,那钱……”“不赶。下月初六韩垓集,捎过去就行。”“中,中。多少钱来?八毛是啵?”“八毛。”赶晌午头,择猪里去代销点花一块六毛钱买一瓶曲阜老窖,就到家前河沿上的寡妇二婶子家去了。早听村里人说,寡妇二婶子是择猪里的相好里。但是那个年头日子过得都紧巴,各家地里刨食还不够,谁有闲心去管这个!寡妇二婶子三个孩子挨肩儿大,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最小。老大能挎篮子了,闺女刚会跑。二婶子身子弱,下不了地。三个孩子能长大,已经不容易了。择猪里一般会在二婶子家呆上一下午,傍黑天就走,不过夜。这件事过去二十多年了。村里养猪的人家也少了,而且猪秧子都是提前择好,窜乡择猪的早就没有了。二婶子得有六十了吧,我再见到她,她已经不似当年的样子,话也多了,笑容也有了,身体也越来越硬朗了。如今,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大孙子也能挎动篮子了。闺女前年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她还跟着去省城逛了逛。

深山樵夫 发表于 2016-6-25 12:14:01

择猪,在南方似乎叫劁猪,是民间的一种兽医吧。

张玉国 发表于 2016-6-25 13:26:07

择猪,小时候见过,还真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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